丹房里很快忙碌起来。张诚将锁阳草捣成泥,额头渗着细汗,嘴里还念叨着:“得用文火炒过才能去腥味,北漠的牧民都是这么做的。”阿蛮则将海金沙和紫珠果干按比例混合,金色的沙粒透过指缝落下,像细小的流星;水生站在一旁,手里紧紧攥着竹筒,看着各族药材在药炉里交融,眼睛里渐渐燃起希望。
沙狐突然对着药炉叫了两声,尾巴指向角落里的一袋药材。巴特尔立刻明白过来:“它说这里面有怪味!”墨砚走过去打开袋子,发现是去年剩下的陈艾,果然带着点霉味,他笑着摸了摸沙狐的头:“多亏你了,这陈艾要是加进去,药效就全毁了。”
药熬好时,雨刚好停了。墨砚将温热的药汁装进陶罐,递给水生:“回去后每天早晚各服一次,要是见效,下个月带大娘来青岚宗,我们再根据情况调整方子。”他又从丹房取了些新晒的紫苏叶,“这个煮水给大娘泡脚,能去湿气。”
水生捧着陶罐,突然“噗通”一声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俺代表全村人谢谢仙长!俺们渔村没什么好东西,这是俺爹昨晚捕的鱼干,给仙长们添个菜。”他从竹筒里倒出几块晒得金黄的鱼干,上面还沾着细小的海盐粒。
墨砚扶起他,把鱼干接过来:“心意我们领了,不过这药钱就用鱼干抵吧,正好丹房的弟子们也想吃点咸鲜口的。”
水生眼圈更红了,抱着陶罐一步三回头地往山下走。巴特尔追上去,把自己攒的沙棘果干塞给他:“这个给大娘泡水喝,甜甜的!”阿铃也跑过去,把竹篮里的雨水倒进他的水囊:“这是青岚宗的雨水,能养身子呢!”
墨砚站在石阶上看着这一幕,阿蛮走到他身边,狐尾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你看,他们就像药圃里的新苗,一点点扎根,慢慢就长成一片了。”
墨砚点头,目光落在药圃角落的杂交新苗上——经过这场梅雨的滋润,那淡紫色的小花已经开得更盛了,几只蜜蜂被花香吸引,在花瓣上嗡嗡地打转。张诚拿着记录册走过来,在新苗旁边插上块小木牌,上面写着“漠南杂生·暂定名”,字迹被雨水打湿了一点,却透着认真。
“刚试了试,这新苗的汁液涂在风湿的关节上,比单独用锁阳草见效快。”张诚的声音带着点兴奋,“等结果稳定了,就给它起个正式的名字,叫‘和欢草’怎么样?取各族和谐的意思。”
墨砚笑着应好,看着张诚转身往丹房走,背影比刚来青岚宗时挺拔了许多——那个曾经执着于“人族正统”的戒律堂弟子,如今谈起“各族和谐”时,眼里的光比任何时候都要亮。
傍晚的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丹房的灯透过水雾晕成一团暖黄。墨砚在《万族药经》的新页上写下“水蛊·配伍方”,旁边标注着“海金沙(鲛人)、锁阳草(北漠)、紫珠果干(南疆)、活骨藤汁(树精)”,笔尖落下时,窗外的紫绒根又抽出了一片新叶,叶片上的水珠滚落,恰好打在“和欢草”的花瓣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沙狐不知什么时候溜进了丹房,蜷在火炉边打盹,尾巴盖在巴特尔和阿铃的草鞋上;张诚还在灯下研究新苗的药性,时不时对着图谱皱眉又舒展;阿蛮则在给远方的老狐妖写信,信里画着药圃的新苗,旁边用狐族图腾文写着“青岚的雨,和家里的一样暖”。
雨声敲打着丹房的窗棂,像首温柔的曲子,伴着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火炉里柴火的噼啪声,还有三个小家伙偶尔的梦呓,在这梅雨季节的青岚宗里,酿出了一坛名为“安稳”的酒,等着更多人来共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