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很快传开。当洛灿等人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营寨时,一道道复杂的目光投射过来。
有同情,有麻木,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尤其是在看到马背上那几颗用破布包裹、形状狰狞的“军功凭证”时。
军需处旁边的空地上,负责记录军功的文书官早已等候。这是一个面色苍白、带着一丝书卷气的中年人,眼神却锐利如鹰,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墨水和血腥混合的味道。
“报上姓名,所属,击杀数目,缴获。”文书官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处理最寻常的货物清单。
刀疤脸老兵作为临时负责人,开始逐一报告。
“孙大勇(疤脸老兵),丙字队三组什长,阵亡。”
“李二狗(被射杀新锐),丙字队三组,阵亡。”
“王老五(重伤不治者),丙字队三组,阵亡。”
“赵老缺(缺耳老兵),丙字队三组,协助毙敌一人。”
“钱老刀(刀疤脸老兵),丙字队三组,毙敌一人(飞斧砸死),缴获弯刀一柄,骨箭若干。”
……
“张奎,丙字队三组,毙敌一人,缴获狼皮袄一件。”
“洛灿,丙字队三组,毙敌三人,缴获弯刀一柄,短弓一张,骨箭一壶,杂项若干。”
文书官手中的毛笔在粗糙的军功册上飞快记录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当报到洛灿毙敌三人时,他笔尖微微一顿,抬起眼皮,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脸上还带着血污、眼神却异常沉静的年轻锐士。
“三人?确认无误?”文书官问了一句,语气听不出情绪。
“确认!崖壁上那个放冷箭的弓箭手,就是他用投矛钉死在石头上的!老子亲眼所见!”刀疤脸老兵闷声补充道。
文书官点点头,不再多问,继续记录。
军功很快核算完毕。
普通黑狼游骑(步卒),毙一人记 五功。
弓箭手(威胁更大),毙一人记 八功。
小队遭遇伏击,成功击退敌人并带回重要情报(指敌人伏击点位置及规模),任务评价:乙级下。
小队人均记十五功。
阵亡抚恤及战利品折算(缴获的马匹、武器等),分摊到生还者头上,每人约记两功。
洛灿军功,毙普通游骑两人:十功,毙弓箭手一人:八功,小队任务功:十五功,抚恤战利折算:两功,总计:三十五功!
当文书官将一块刻着“三十五”字样的粗糙木牌递给洛灿时,洛灿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冰冷的木牌沉甸甸的,上面似乎还残留着血腥味。
这几乎是之前他拼命积攒才换到《莽牛劲》所需的一半!然而,这沉甸甸的功勋背后,是老疤和另外两名同袍冰冷的尸体。
他默默将军功牌贴身收好,没有半分喜悦,只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凉。
就在众人领完军功,准备拖着疲惫伤痛的身躯回窝棚处理伤口时,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百夫长王阎,身披铁甲,猩红披风在寒风中翻卷,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塔,带着凛冽的煞气出现在军需处前。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狼狈的丙字队残兵,尤其在洛灿脸上那凝固的血污和他腰间新添的弯刀、短弓上停留了一瞬。
“丙字队三组!”王阎的声音如同金铁摩擦,不带丝毫感情,“你们的‘见面礼’,本将收到了。疤脸孙大勇,是条汉子,死得其所。”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视众人,“但这点血,只是开胃菜!黑狼汗国左贤王部的前锋‘血狼骑’,已越过冰封河,前锋游骑已出现在烽火台百里之内!大战,就在眼前!”
“养伤?没时间了!”王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命令,“给你们一夜时间处理伤口!明日卯时,丙字队全体,拔营!
随本将移驻——烽火台第七堡!那里,才是真正的绞肉场!想活命,想挣军功,想给死去的袍泽报仇,就给老子把牙咬碎了,挺住了!”
“烽火台第七堡……”缺耳老兵和刀疤脸老兵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连张奎眼中都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显然,这个名字,代表着比赤岩口前哨更加残酷、更加血腥的炼狱!
王阎的目光最后落在洛灿身上,那眼神如同在打量一件刚刚开锋、沾了血的兵器,“小子,杀了三个?不错。
但到了第七堡,这点血,连塞牙缝都不够!把你的狠劲留着,给老子多砍几个狼崽子的脑袋!”
说完,王阎转身,猩红披风卷起一片风雪,大步离去。留下丙字队的残兵们,在凛冽的寒风中,感受着比冰雪更刺骨的寒意和沉重的压力。
洛灿握紧了怀中那枚冰冷的三十五功木牌,又摸了摸腰间冰冷的断水刀和新缴获的弯刀。他抬起头,望向北方那被浓重铅云和血色残阳笼罩的天空。那里,是烽火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