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伯龄长枪平举,枪尖对准了那头巨狼的胸膛。
十步。
巨狼跃起,张开血盆大口,腥风扑面。
蒋伯龄长枪突刺。
“噗嗤!”
枪尖贯入巨狼胸膛,深入尺余。
巨狼发出凄厉的哀嚎,前扑的势头被阻,重重摔在地上。
狼背上的魔族被甩飞出去,还没落地,就被蒋伯龄身后的骑兵一刀斩断喉咙。
但更多的巨狼扑了上来。
战斗在瞬间白热化。
马嘶、狼嚎、刀剑碰撞、骨骼碎裂、濒死的惨叫……
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在这片荒原上炸开。
蒋伯龄长枪挥舞,每一枪都带走一条生命——或是巨狼,或是魔族。
他的枪法是在北鞑靼的战场上,用无数敌人的性命磨出来的。
没有花哨,只有简洁致命的刺、挑、扫。
一头巨狼从侧面扑来,他回枪横扫,枪杆砸在狼头上,颅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又一个魔族从狼背跃起,弯刀劈向他的头颅,他侧身躲过,反手一枪刺穿对方小腹。
血。
绿色的魔血,红色的血,混在一起,溅满他的战袍、铠甲、脸。
他身边的骑兵在不断倒下。
一匹战马被巨狼咬住脖子,惨叫着倒地,马背上的骑兵还没来得及爬起,就被另一头巨狼咬住腿,拖进狼群。
一个年轻的骑兵被魔族长矛刺穿胸膛,他最后的表情是茫然,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已经死了。
又一个老兵弯刀砍翻一个魔族,却被侧面扑来的巨狼撞下马,瞬间被几头狼淹没,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
蒋伯龄的眼睛红了。
不是悲伤,是杀意。
他长枪如龙,在狼群中撕开一道血路,向着那个明显是指挥官的魔族冲去——那家伙骑着比其他巨狼更大一号的头狼,正挥舞弯刀,指挥狼群包抄。
距离在拉近。
五十步。
三十步。
那魔族指挥官看到了蒋伯龄,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他一夹狼腹,头狼加速,迎面冲来。
十步。
两人同时出手。
蒋伯龄长枪直刺,枪尖对准对方咽喉。
魔族指挥官弯刀斜劈,刀光如月,斩向蒋伯龄脖颈。
没有格挡,没有闪避。
这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但就在刀锋及颈的瞬间,蒋伯龄身体后仰,几乎平躺马背。弯刀擦着他的鼻尖划过,斩落几缕头发。
而他的长枪,依旧向前。
“噗!”
枪尖贯入魔族指挥官的肩膀——不是咽喉,对方在最后关头侧身避开了要害。
但足够了。
蒋伯龄双臂发力,将对方从狼背上挑飞,重重摔在地上。他纵马上前,长枪下刺——
“铛!”
一柄弯刀架住了枪尖。
是另一个魔族,骑着巨狼冲来,救下了指挥官。
蒋伯龄抽枪,再刺。那魔族挥刀格挡,刀枪碰撞,火星四溅。
但就在这时,蒋伯龄听到了武平安的吼声:“大人!缺口打开了!快走!”
他眼角余光瞥见——左翼,武平安带着残存的骑兵,已经冲破了狼骑兵的包围,正向着长安京方向狂奔。而更多的狼骑兵在向他们汇聚,显然想重新合围。
不能恋战了。
蒋伯龄虚晃一枪,逼退面前的魔族,调转马头:“撤!”
残存的一百多骑兵跟在他身后,向着左翼缺口冲去。
狼骑兵在后面紧追。
巨狼的速度太快了,即使帝国骑兵的马匹都是塞北良驹,距离仍在不断拉近。
箭矢从背后射来,不断有骑兵落马。
蒋伯龄回头看了一眼——最近的一头巨狼,距离他不到三十步。狼背上的魔族已经举起了弯刀,脸上露出嗜血的笑容。
他深吸一口气,从箭壶中抽出一支箭——不是普通的箭,箭镞是三棱的,带着倒刺。
弯弓。
搭箭。
回身。
射出。
动作一气呵成。
箭矢离弦,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地射入那头巨狼的左眼。
“嗷呜——!”
巨狼发出凄厉到极点的惨嚎,人立而起,疯狂翻滚。
背上的魔族被甩飞,还没落地,就被后面冲来的狼骑践踏成肉泥。
这一箭,让追兵的速度稍缓。
蒋伯龄趁机加速,带着残兵冲出了包围圈。
长安京的城墙,已经出现在视野里。
巍峨,厚重。
城头上,火把次第亮起,隐约能看到人影在跑动,听到号令声传来。
安全了。
蒋伯龄勒住马,回头。
荒原上,狼骑兵已经停止了追击,它们聚在一起,对着长安京的方向,发出悠长的狼嚎。
那嚎叫声在暮色中回荡,充满了挑衅与残忍。
而他们刚才交战的地方,躺着一百多具尸体——有帝国的骑兵,有魔族的狼骑。
血浸透了焦土,在最后的夕阳光芒下,红得刺眼。
“清点人数。”蒋伯龄的声音沙哑。
武平安策马上前,脸上又多了一道伤口——从左额划到下巴,皮肉翻卷,深可见骨。
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沉声汇报:“大人,我们带出去五百人。回来……二百七十三骑。其中重伤四十一人,轻伤不计。”
阵亡二百二十七人。
还有那些重伤的,能活下来多少,未知。
而魔族呢?粗略估计,狼骑兵的伤亡应该在一百五十左右,其中大半是蒋伯龄断后时击杀的。
一比一点五的战损比。
看起来不亏。
但蒋伯龄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今天来的只是狼骑兵的前锋,真正的战斗还没打响,而且,帝国骑兵是精锐中的精锐,狼骑兵只是魔族的常规轻骑。
如果连这样的交换都如此艰难……
他望向北方——那里,魔族的营火已经开始点亮,密密麻麻。
五十万大军。
而长安京内,能战之兵三十万,其中一半是新兵。
“回城。”蒋伯龄调转马头,不再看那片血腥的荒原。
马蹄声响起,残兵向着长安京的城门行去。
城头上,司马错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入城。
这位帝国大元帅的脸色依旧平静。
“元帅,”蒙毅站在他身边,低声问,“战况如何?”
“试探。”司马错缓缓吐出两个字,“魔族在试探我们的骑兵战力,我们在试探狼骑兵的虚实。双方都在为真正的大战做准备。还有,”司马错看向蒋伯龄入城的方向,“让蒋伯龄来见我。”
……
魔族大营,中军帐。
托里斯听着汇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狼骑兵前锋与帝国骑兵交锋,伤亡约一百六十。帝国骑兵伤亡约二百三十。根据战场痕迹判断,帝国骑兵战力不俗,尤其擅长骑射与近身搏杀。指挥官为蒋伯龄,皇室宗亲,曾镇守北鞑靼,熟悉骑兵战术。”
汇报的是一名狼骑兵千夫长,肩膀上缠着绷带——那是被蒋伯龄一枪挑飞时留下的伤。
“蒋伯龄……”托里斯重复这个名字,看向坐在一旁的梁子令,“你了解此人吗?”
梁子令立刻躬身:“回陛下,蒋伯龄是皇帝蒋毅的堂弟,今年三十二岁。此人在皇室中算是异类——不喜权谋,只爱兵事。十六岁就主动要求去戍边,从普通士兵做起,一步步爬到塞外军团统帅的位置。他在北鞑靼与草原各部交战十二年,经验丰富,尤其擅长骑兵作战。”
他顿了顿,补充道:“此人性格沉稳果决,治军极严,在军中威望很高。而且他对皇室极为忠诚。想策反他,几乎不可能。”
托里斯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他不需要策反蒋伯龄。他只需要杀死他。
“狼骑兵的表现如何?”他问千夫长。
“回陛下,巨狼的冲锋速度和撕咬能力远超人类战马,但负重有限,骑兵只能穿轻甲,防御不足。另外,巨狼畏火,这是致命弱点。”千夫长如实回答,“另外,帝国军显然已经有所准备,他们的箭矢有专门对付巨狼的三棱倒刺箭,命中后极难拔出,会造成持续失血。”
托里斯沉默片刻。
“传令,”他开口,“明日开始,狼骑兵分为十队,轮流骚扰长安京外围。不求歼灭敌军,只求疲惫守军,试探防御弱点。地行龙骑兵继续休整,暂时不出战。”
“是!”
“另外,”托里斯看向地图上长安京的模型,“‘纳若卡’什么时候能到位?”
拓科拖上前一步:“回陛下,攻城锤已经运抵前线,正在组装。最迟后天,可以投入战斗。”
“好。”托里斯的指尖在长安京的西门位置点了点,“三天后,总攻开始。第一击,就打这里。”
他顿了顿,看向梁子令:“你提供的城防图,标注西门是相对薄弱环节。希望你没有记错。”
梁子令自信道:“西门年久失修,就算司马错回来后紧急加固,但根基不如其他三门牢固……”
托里斯挥了挥手,打断他。
“下去吧。”
梁子令听后,躬身退出。
“陛下,”拓科拖低声问,“是否太急了?大军刚到,休整不足,直接总攻……”
“我们没有时间了。”托里斯打断他,目光投向东方——那是加斯庭的方向,“我刚刚收到消息。加斯庭的情况不容乐观,皮洛士在加洛林陷入苦战,卡琳娜被炎思衡拖在伊特鲁。每拖一天,变数就多一分。长安京必须速破,否则东西两线都可能崩溃。”
他站起身,走到帐边,望向长安京的方向。
那座千年古都在夜色中巍然屹立。
“传令全军,”托里斯的声音在帐内回荡,“三天后,黎明。朕要站在长安京的城头,看着太阳升起。”
“此战——灭国。”
帐外,夜风呼啸。
狼嚎声从远处的荒原传来,悠长,凄厉,充满了对鲜血的渴望。
长安京内,司马错站在城楼上,也望着魔族大营的方向。
他听到了狼嚎。
也听到了更远处——那隐隐传来巨型器械组装的金属碰撞声。
他知道,那是什么。
“纳若卡”。
维澜城就是被它砸开的。
他摸了摸腰间的剑柄,手指冰凉。
“元帅,”蒋伯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您找我?”
司马错转身,看着这位刚从血战中归来的将领。
蒋伯龄已经换了干净的战袍,但脸上的疲惫和眼中的血丝,无法掩饰。
“坐。”司马错指了指旁边的石凳。
两人坐下。亲卫端来两碗热汤,冒着白气。
“情况如何?”司马错直接问。
蒋伯龄沉默了片刻,缓缓道:“魔族出动了狼骑兵。
“难对付吗?”
蒋伯龄思考片刻:“快,狠,而且它们不是畜生,是战士。那些巨狼受过训练,懂得配合,懂得战术。狼背上的魔族箭术精准,近战凶悍。最关键的是——它们不怕死。”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也不是无敌。巨狼负重有限,骑兵防御弱。而且,它们怕火。今天我用三棱箭试过了,有效。但需要极好的箭术和极近的距离。”
司马错点了点头,记在心里。
“你觉得,魔族什么时候会总攻?”
“三天内。”蒋伯龄毫不犹豫,“他们的‘纳若卡’已经到了。那种东西组装需要时间,但不会太久。”
司马错点了点头:“你和我判断得差不多。”
随后,他站起身,望向城内。
长安京的街道上,灯火通明。
士兵在巡逻,民夫在搬运物资,工匠在连夜赶制军械。虽然紧张,虽然恐惧,但这座城市还在运转,还在战斗。
司马错没有回头,“你的第六军团,是长安京目前唯一的机动骑兵。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在魔族总攻开始后,伺机出击,袭扰侧翼,猎杀落单的部队,甚至……如果有机会,冲击‘纳若卡’。”
他转过身,看着蒋伯龄:“这任务九死一生。你可以拒绝。”
蒋伯龄也站起身。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右手,重重捶在左胸。
军礼。
最简洁的回答。
司马错点了点头,同样捶胸还礼。
两人站在城楼上,望着北方那无边无际的魔族营火。
风更大了。
卷着狼嚎,卷着金属碰撞声,卷着五十万大军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长安京的城墙,在风中巍然不动。
但所有人都知道——
真正的风暴,就要来了。
而序幕,已经在今日的鲜血中,缓缓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