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泰,人多眼杂,不要再说了!”贺若弼立即制止了他,“我们现在和殿下已经是一条绳上的的蚂蚱,如今能做的,就是用心辅佐。”
李永泰闻言,只能微微点了点头,但此刻,内心的阴霾却更重了。
……
刘文大帐内的阴霾尚未散尽,校场上的喧嚣已如沸水般翻腾。
王元瑛一身火红猎装,骑在枣红马上,目光如炬,在攒动的人头中精准锁定了那个让她魂思梦绕的身影,炎思衡。
他独自立于人群边缘,沉默地检查着马匹的鞍具,深蓝军装外罩着件半旧玄色猎装。他眉头微皱,心事重重,心里还记挂着三天前那名为“龙骑兵”的沉重战争阴云。
现在,都强行压缩冰封于这副沉静的表象之下。唯有眼底深处化不开的疲惫与眉宇间笼罩的阴霾,无声诉说着内心的风暴。
“喂!呆子!”
清脆的喊声带着刻意的活力。王元瑛驱马挤到他身旁,居高临下,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明媚张扬:“炎大将军,待会儿进了林子,可别被本小姐抢了风头!”
炎思衡动作一顿,缓缓抬眼。少女脸上强撑的明媚掩不住曾经哭过的痕迹,那簇小小的火焰试图驱散他周围的阴冷。喉结微动,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冰冷的:“嗯。”
王元瑛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巨大的失望和委屈如冰水浇头,鼻尖发酸,眼眶发热。
“你……”那句“你混蛋”几乎冲口而出。
“呵,王小姐好兴致!”付俊阴冷带笑的声音斜刺里插来,他骑着一匹高头骏马,带着几个谄媚跟班缓缓靠近,目光在王元瑛泛红的眼圈和炎思衡冰冷的侧脸上来回扫视,恶意几乎凝成实质,“炎将军刚从圣洛那破地方爬回来,听说受伤不轻,现在马背还坐得稳吗?别待会儿被野兔子惊了马,那可就有损好不容易从圣洛邦联带回来的威名了!”刺耳的哄笑随之炸开。
炎思衡缓缓抬头,目光如两道淬了寒冰的锋芒,直刺付俊。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看待死人般的漠然与深不见底的压迫。
“付公子,”声音不高,却字字带着尸山血海般的杀意,“管好你的舌头。否则,我不介意帮你……永远闭上它。”
空气瞬间冻结。付俊被这实质般的杀意瞬间震慑,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笑声戛然而止。周围看戏的目光也凝固了,所有人脊背都窜起一股寒意。王元瑛也被这赤裸的杀意震住,看着付俊的怂样,快意之后是更深的心疼——他背负的压力,太重了。
……
刘文大帐旁,他刚刚离开大帐,就看到了一身月白骑装清冷如月下初雪的刘芷兮。原本阴郁的面容,瞬间就换成了极度的热切,他强压下刚才翻腾的怨毒,换上温和笑意,“芷兮来得正好!秋狩即将开始,初春的林中景致虽然一般,却也别有一番意趣。不如与本宫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他伸出手,姿态优雅,带着不容拒绝的期许。这是他拉近距离的机会。
刘芷兮的目光平静地掠过刘文伸出的手,并未停留。她的视线仿佛不经意地扫过大帐角落。
就在刚才,一个毫不起眼的黑衣侍从如同融入阴影的水滴,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她的指尖在袖中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贴身藏着的瓷瓶,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再看向刘文时,那双清冽的眸子深处,已结满寒霜。
“谢殿下美意。”刘芷兮微微颔首,声音中带着一丝距离,“只是芷兮更喜欢一人独自策马,静观其变。殿下千金之躯,自有锦衣卫护卫周全,芷兮若是跟随,只怕会给殿下添扰。”
她拒绝得干脆利落,毫无回旋的余地。说罢,她甚至不再看刘文瞬间僵硬的脸色,径直转身,步履从容地走向自己的坐骑。
刘文脸上的笑容彻底碎裂,眼底的阴鸷几乎要溢出来。他看着刘芷兮翻身上马,那月白的身影并未汇入争先恐后冲向猎苑大门的人潮,反而策动白马,目标明确地朝着炎思衡和王元瑛所在的那个相对空旷、即将入林的角落而去!
“静观其变……好一个静观其变!”刘文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她不是去狩猎,她是去当盾牌的!她什么都知道了!一股被彻底看穿、被无情拒绝的暴怒和恐慌席卷了他,比方才付俊的丢脸更让他难以忍受。
“呜——呜——呜——!”
这时,浑厚低沉的号角声如同远古巨兽苏醒的咆哮,骤然撕裂了校场上短暂的死寂,正式宣告秋狩开始!
沉重的绞盘发出刺耳的“嘎吱”声,缠绕着粗大铁链的巨大猎苑围栏,在无数兴奋目光的注视下,缓缓向两侧洞开。那幽深黑暗的森林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大口,弥漫着未知与凶险的气息。
“开栏!入苑!”传令官的嘶吼在风中回荡。
早已按捺不住的年轻权贵们,爆发出野兽般的呼喝,策动坐骑,如离弦之箭般争先恐后地冲向那黑暗的门户。
“走!”付俊恼羞成怒地低吼,狠狠一夹马腹,带着跟班率先没入林中阴影。
炎思衡离开前,瞥了一眼观礼高台。刘昂的目光深不可测,姜卫依旧面无表情,荀休若则把玩着怀表,视线却扫过刘文。炎思衡不再犹豫,猛地一抖缰绳!
“驾!”
胯下的坐骑化作一道黑色闪电,冲入幽暗森林。
王元瑛咬紧下唇,枣红马长嘶一声,紧随其后。
就在两道身影没入林中的刹那,一道月白色的流影,如同划破暗夜的月光,轻盈而迅捷地跟了上去——正是刘芷兮!她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如同一个无声的守护者,悄然汇入炎思衡和王元瑛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