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赫连誉一行人的身影缓缓消失在雕梁画栋的宫道尽头,一名心腹近侍才悄步上前,附在呼延昊耳边,语带不满地低声道:“殿下,这北疆不过一个草原小国,这新王……态度是否太过傲慢了些?”
呼延昊目光依旧望着赫连誉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缓缓摇头,语气带着告诫与清醒:“他能在那般残酷的争斗中坐上北疆王位,其心性手段,绝非寻常。切莫小觑于他,更不可与之正面冲突,以免徒生事端。”
近侍心神一凛,连忙垂首应道:“是,殿下,奴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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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誉长长的队伍,踏着铺陈在宫道上的猩红地毯,向着安彤殿迤逦而行。北疆王华盖在异域的风中猎猎作响,彰显着来客尊贵无比的身份。
恰在此时,对面宫道盈盈走来一位女子,仅带着两名贴身婢女。
她低垂着头,步履虚浮,整个人笼罩在一层灰败的失魂落魄之中,竟未察觉到前方浩荡而来的仪仗。
眼看就要与队伍前列的护卫撞上,千钧一发之际,她身后的侍女眼疾手快,慌忙将她一把拉至道旁,险险避开。
那女子被拉扯得一个踉跄,却依旧没有抬头,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已麻木。
她只当又是哪国前来贺寿的贵宾,机械般地微微俯身,算是行了个礼,姿态谦卑却毫无生气,如同一个精致的人偶,静默地恭送这支显赫的队伍通过。
然而,就在这擦身而过的瞬间——
赫连誉那双深邃锐利的眸子几不可察地眯了一下。
紧随其后的谢天歌与阿莹,更是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为之一滞!
队伍并未因这个小插曲而停留,依旧保持着威严的节奏向前行进。
待北疆王的车驾仪仗完全消失在宫道尽头,那名女子才缓缓直起身,依旧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像一缕无所依归的幽魂,沿着长长的宫道,漫无目的地继续飘荡而去,身影单薄得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中,了无生机。
赫连誉被夏国宫人恭敬地引至安彤殿内专为帝王准备的奢华寝殿。
殿内陈设极尽华美,金器玉饰琳琅满目,熏香袅袅。
随行的亲卫与“婢女”的房间则安排在主殿两侧的耳房,便于随时听候差遣。
赫连誉挥手屏退了夏国宫人与大部分亲随,只留下谢天歌和阿莹。
他并未急于开口,而是缓步走入寝殿最深处,那里更为安静。
谢天歌和阿莹亦步亦趋地跟着,心中充满了方才的惊疑。
谢天歌眼神慌张,刚张开口,赫连誉便抬起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他微阖双目,凝神静气,以他为中心,一股无形却磅礴浩瀚的内力如同水波般悄然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寝殿。
“唔……”
几声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闷哼从殿内几个隐蔽的角落传来。
紧接着,便是一阵几不可闻的、衣袂摩擦的淅索声,仿佛暗处的影子被惊动,正悄无声息地迅速撤离。
不过片刻,一切重归寂静。赫连誉缓缓睁开眼睛,眸中锐光一闪而逝,他沉声道:“现在可以说了。”
谢天歌立刻上前一步,一把抓住赫连誉的胳膊,仰起头,那双露在面纱外的琥珀色眼眸亮得惊人,里面交织着震惊与慌乱:“刚才宫道上那个女子……是,是……”
赫连誉感受着她抓着自己胳膊的力道,那透过衣料传来的温热让他心头微微一悸。
他目光落在她急切的小脸上,顺着她的话,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声音低沉而清晰:“是灵安县主。你没有看错。”
“她怎么会在这里?在夏国皇宫?!”谢天歌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曾经明媚张扬、嬉戏打闹的少女模样,可方才那样行尸走肉的她,让她心头发紧。
赫连誉解释道:“雍国与夏国停战议和时,除了条款,亦有联姻之谊。夏国册封了贺兰悠然为郡主,送入大雍和亲。照例,雍国也需择一宗室女,送入夏国。”他顿了顿,看着谢天歌的眼睛,“是灵安县主……她自请入夏。”
“自请?!”谢天歌更加不解,声音不由得拔高,“她为什么要自请?”
她无法理解,那个曾经在雍国京城备受宠爱、无忧无虑的县主,为何要主动跳入这异国他乡的牢笼?
赫连誉的目光深沉,带着一丝看透世情的了然,他缓缓说出了那个连他自己也仅是猜测,却觉得最接近真相的理由:
“可能……这里,离你二哥近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