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还在响,但已经不是从地底传来的闷响,而是直接钻进骨头缝里,一下下敲着脑仁。苏逸的身子被血链死死拽住,半截腿已经滑进裂缝,寒气顺着裤管往上爬,像是有无数根冰针在扎小腿。
他没喊,也没挣扎。
反而闭上了眼。
意识像被风吹散的灰烬,往内塌陷,缩回识海深处。外面那具身体动不了,那就不管它了——先保住脑子还在自己手里。
可刚稳住心神,识海中央那团常年盘踞的残蛟之魂突然剧烈翻腾,不再是以往那种躁动试探,而是一种……觉醒般的震动。紧接着,一股比它庞大百倍的气息从虚空中压了下来。
“二十年了。”一个声音响起,低得不像人声,倒像是两块巨石在地底摩擦,“终于有人把门撬开了一条缝。”
苏逸猛地抬头。
九尊青铜鼎悬浮在意识空间上方,原本只是虚影流转,此刻却被一条通体青铜色的巨影盘绕其上。那东西形似蛟龙,却少了右角,鳞片斑驳脱落,露出底下暗红的肉,一双眼睛燃着金火,盯着他不放。
“你是谁?”苏逸喝道。
“苍声主人。”那影子缓缓开口,“你体内这功法的源头,第一尊鼎的守门人。也是被你们玄门……活埋了两千年的真蛟王。”
苏逸愣了一下:“你说‘你们玄门’?”
“怎么,你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苍声主人冷笑,“你爹当年也这么想。结果呢?替我挡了三道雷劫,背上叛宗罪名,最后连尸首都找不回来。”
这话像一记闷锤砸在胸口。苏逸喉咙发紧:“你说我爹……救过你?”
“不然呢?”苍声主人的声音沉下来,“当年九宗联手布阵,用三百蛟族精血祭炼伪鼎,把我镇在这片地脉之下。只有一个人冲进来,砍断锁链,想把我拖出去——江远山。”
苏逸的手指微微抖了下。
这个名字他听过太多次,每次都是“逆贼”“叛徒”“勾结妖物”。可现在,从这条老蛟嘴里说出来,味道全变了。
“那你为什么……一直藏在我识海里?”他问。
“因为我在等。”苍声主人盯着他,“等一个能打破封印的人。等一个身上流着救我之人的血的人。更关键的是——等一个能让伪龙渊认主的钥匙。”
苏逸眯起眼:“所以我是工具?”
“你现在是。”苍声主人毫不避讳,“但如果你愿意让出这具身体,我可以立刻挣脱束缚,把你爹没能完成的事做完——掀了这帮道貌岸然的狗东西的老巢。”
“然后呢?你也成新的伪龙渊主人?”苏逸冷哼,“换个人当暴君,问题就解决了?”
“我不是要当主人。”苍声主人语气忽然低了几分,“我是要让它彻底崩塌。当年他们用我的血造鼎,用我的魂镇阵眼,甚至拿我族后代的灵魂当燃料。现在,轮到他们尝尝被吞噬的滋味。”
苏逸沉默片刻,忽然笑了:“那你现在动手啊,反正我也动不了。外面那条血链把你主人都快拖进地底了,你还在这跟我讲道理?”
苍声主人盯着他,金焰般的眼睛缩了缩:“你想活?”
“不想活我能站这儿跟你废话?”苏逸摊手,“但我有个条件——你要用这具身体报仇,可以。但得听我的节奏。我不信你,也不信你所谓的‘正义’。咱们各取所需,行就行,不行拉倒。”
“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苍声主人声音陡然拔高,整个识海都在震颤,“我一根尾巴就能碾碎你!”
“那你试试看。”苏逸直视那双金瞳,“你现在动我一下,外面那血锁立马把你一起拖下去。咱们俩谁都别想出来。而且——”他顿了顿,“你真以为陈天啸那家伙不知道你在里面?他敢用血祭锁,说明他早料到你会冒头。这是个局中局,你要是乱来,咱们都得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