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去了张小梅家。张老蔫正坐在炕头搓麻绳,听说可能要提前下大雪,闷声说了句:“柴火还有,够烧。”就没下文了。
张小梅和她娘却上了心。小梅娘道:“柴火是有,可都堆在外头,没咋劈呢!这要是晚上突然下起来,淋湿了可咋整?老蔫,别搓你那破绳子了,赶紧跟卫国搭把手,把柴火搬仓房去!小梅,找找还有没有塑料布,把煤堆盖上点!”
张老蔫这才慢腾腾地起身。赵卫国和张小梅对视一眼,都笑了。赵卫国帮着把院里的柴火往仓房搬,张小梅翻出一大块破旧的塑料布,两人合力把小小的煤堆苫好。
“卫国哥,真要下大雪啊?”张小梅小声问,鼻尖冻得红红的。
“十有八九,”赵卫国点点头,“宁可信其有,准备足了没坏处。你们家窗户缝糊了吗?”
“糊了,入秋就糊了一遍。”
“那就好。”
帮着张老蔫家归置完,赵卫国往回走。路上遇见几个屯里人,他都特意提了一嘴:“叔(婶),看着点天儿,怕是要下雪了,柴火窗户啥的拾掇拾掇。”
有人听了点头称是,赶紧回家忙活去了。也有人不当回事,笑着说:“卫国,你也太小心了,这天儿年年有,怕啥?”
赵卫国也不争辩,只是笑笑。他能做的,就是提醒。各家过各家的日子,他管不了那么多。
回到自家院子,他看看码放整齐、足够烧到来年开春的柴火垛,看看糊得密不透风的窗户,再看看房顶上被爹加固好的瓦片,心里踏实了不少。
黑豹凑过来,蹭了蹭他的腿。赵卫国摸着它厚实的皮毛,望着铅灰色的天空,低声道:“该来的,总要来。咱们准备好了,就不怕。”
似乎是印证他的话,当天后半夜,赵卫国就被窗外一种奇特的、簌簌的声响惊醒了。那不是风声。他披衣起身,凑到糊着厚厚报纸的窗户边,用手指甲小心地抠开一个小洞,往外一看——
借着雪地反光,只见漫天都是密密麻麻、棉絮般的大雪片子,无声无息,却又铺天盖地地往下落。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院子里已经白了一层,柴火垛、鸡架、拖拉机的轮廓都变得圆润模糊起来。
1984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提前来了。而且看这势头,小不了。
赵卫国回到炕上,听着那越来越密的落雪声,心里反而格外平静。该做的都做了,这个冬天,可以安心猫着了。只是不知道,那些没把提醒当回事的人家,明天早上起来,会不会手忙脚乱?他翻了个身,在温暖的被窝里,沉沉睡去。窗外的雪,静静地下着,仿佛要掩盖一切,又仿佛在为新的一年,积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