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豹似乎也感受到了环境的异常和主人的焦虑,它不安地转动着耳朵,鼻子用力地嗅着空气中的味道,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赵卫国凭着感觉,选了一个方向,试探着往前走。黑豹紧紧跟在他腿边。走了大概一里地,他停下脚步,心里越来越沉。周围的景物在浓雾中看起来都一个样,他完全无法判断自己是不是在绕圈子。
他想起以前学过的野外求生知识,试图通过观察树干上的苔藓(阴面苔藓多)来判断方向。可扒开积雪一看,树干四面都差不多,而且被雪水浸得湿漉漉的,根本看不出来。
他又试着听声音,希望能听到屯子的狗叫或者什么标志性的声响。可除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跳,就只有死一样的寂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雾气丝毫没有消散的迹象,天色反而因为浓雾和冬日短暂的白天,开始渐渐暗了下来。寒冷像无数根细针,透过厚厚的棉衣往骨头缝里钻。赵卫国的心也一点点往下沉。他知道,必须在天黑前找到路,否则就真的危险了。
他再次蹲下,双手捧着黑豹的脸,看着它那双在雾气中依然清亮的眼睛:“老伙计,这回真得看你的了。你记不记得咱来的路?闻闻,带俺回家。”
黑豹用湿凉的鼻子蹭了蹭他的手,然后挣脱开,低下头,在原地转了两圈,鼻子贴着地面,非常专注地嗅着。它时而往前几步,时而又迟疑地退回来,鼻子不停地翕动。
赵卫国屏住呼吸,紧紧跟着它。
突然,黑豹抬起头,朝着一个方向坚定地吠叫了两声,然后迈步就走,边走边回头看他,那意思很明显——跟我走!
赵卫国心里升起一丝希望,赶紧跟上。他不知道黑豹靠的是什么,是来路上留下的微弱气味,还是动物天生对方向的直觉,但现在,这是他唯一的指望。
黑豹走得不快,但很稳,时不时停下来确认一下方向。赵卫国紧紧跟在它身后,一步不敢拉下。浓雾依旧,能见度极低,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能把全部的信任交给这条通人性的大狗。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赵卫国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又冷又累。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黑豹突然加速向前跑去,消失在浓雾里。
“黑豹!”赵卫国心里一紧,赶紧喊了一声。
前方传来了黑豹兴奋的吠叫声。他咬着牙紧走几步,拨开挡在眼前的雾气,猛地,脚下触感一变,不再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林间雪地,而是相对平坦、被人踩实了的路径!
他心头狂跳,抬眼仔细辨认,终于看清了——这是屯子后面那条上山砍柴踩出来的小路!
“好小子!真让你找着了!”赵卫国激动地一把搂住冲回来的黑豹,用力揉着它的脑袋。黑豹也伸出大舌头,亲热地舔着他的脸,尾巴摇得像风车。
顺着这条熟悉的小路往下走,雾气似乎也淡了一些。当他远远看到靠山屯那些模糊的、亮起微弱灯光的房屋轮廓时,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只觉得浑身发软,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推开家门,带着一身寒气进屋时,王淑芬正焦急地等在门口,见他回来,这才长出一口气:“你这孩子,咋才回来?天都黑透了!你爹都要叫上铁柱他们去找你了!”
赵永贵也从炕上坐起来,皱着眉头看着他:“碰上啥事了?”
赵卫国卸下背篓和枪,一屁股坐在炕沿上,接过老娘递过来的热水碗,喝了一大口,才心有余悸地说:“没啥,就是在‘鬼见愁’那边,碰上了大雾,差点没转悠出来。多亏了黑豹。”
他简单说了迷路的经过,没提寻参的事。
赵永贵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吧嗒了口烟,道:“那地方邪性,往后少去。这大雪天的,参也都在土里猫冬呢,不好找。”
赵卫国点点头:“知道了,爹。”他心里明白,爹这是猜到他去干啥了。
王淑芬后怕地拍着胸口:“哎呀妈呀,可吓死我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赶紧上炕暖和暖和,饭在锅里给你热着呢。”
赵卫国爬上热炕头,感受着身下传来的暖意,看着趴在炕脚、似乎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小事的黑豹,心里充满了感激。这次有惊无险,给他提了个醒。这老林子,就算他有重生的经验和超越年龄的沉稳,也大意不得。往后,得更谨慎才行。那寻参发财的念头,还是等来年开春,雪化路好走了再说吧。
眼下,还是安安稳稳猫个冬,把结婚要用的东西,一样一样,实实在在地准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