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闲着,趁着一次跟李铁柱、王猛进山查看之前下的套子有没有收获时,跟他们透了点风。
“哥几个,跟你们说个事,”赵卫国一边扒开积雪检查空荡荡的套索,一边装作不经意地说,“来年开春,我可能得请几天假,办个席面。”
王猛反应最快,眼睛一亮,凑过来:“办席?卫国,你要跟小梅办事儿了?”
李铁柱也憨憨地笑起来:“好事!大好事!”
赵卫国笑了笑,算是默认了:“到时候少不了让你们帮忙,忙前忙后的。”
“那必须的!”王猛把胸脯拍得砰砰响,“你的事就是俺们的事!保证给你张罗得风风光光!”
李铁柱也重重地点头:“嗯!俺有力气!”
兄弟俩是真心为他高兴。这半年多,他们跟着赵卫国,不仅家里日子好过了,人也长了见识,对这个兄弟是佩服加感激。
过了两天,孙大娘果然穿着她那件只有出门才穿的、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头上梳得溜光,去了张老蔫家。具体怎么谈的,赵卫国不知道,但那天晚上,张小梅来赵家送她娘新纳的鞋底时,脸红得跟晚霞似的,放下东西,跟王淑芬小声说了两句话,就低着头匆匆跑了,都没敢看赵卫国一眼。
王淑芬乐得合不拢嘴,对儿子说:“孙大娘回话了!张老蔫家没意见!就按咱屯里的规矩办!等选个好日子,就正式‘过小礼’!”
所谓“过小礼”,就是订婚。男方家要准备四样礼,通常是一刀肉(至少四五斤重)、两条鱼、一包点心、一包糖,用红纸或者红布包着,由媒人带着送到女方家,女方家收了,这亲事就算正式定下了。
赵卫国心里踏实了。他开始暗自盘算起来。开春结婚,时间说紧不紧,说松不松。新房就在西屋,现在堆放着些杂物和粮食,开春得彻底收拾出来,粉刷一下。家具要打新的,一套组合柜,一张炕桌,两把椅子是起码的。被褥棉花票够,但被面、床单得要好看的,印着大红喜字或者牡丹花的那种,估计得去县里百货大楼扯布。
还有结婚当天穿的衣裳。他寻思着,不能就穿平常的旧棉袄,得给自己和小梅都置办一身新的。小梅穿红色肯定好看……到时候请屯里手艺好的婶子帮忙做。
至于彩礼,这年头屯子里还不兴要大价钱,但“三转一响”(自行车、手表、缝纫机、收音机)已经开始有人家了。赵卫国琢磨着,自行车家里有了,算是公用的。收音机也有了。缝纫机可以买一台,小梅做针线活方便。手表……他自己有块旧的上海牌,还能用,暂时不着急。除了这些,到时候再给些钱,让女方家自己置办点东西,或者留着给小梅当私房钱。
这些盘算,他都藏在心里,没跟爹娘细说,怕他们觉得他乱花钱。但他知道,现在家里有这个条件,他不想委屈了小梅。重生一回,挣钱不就是为了让在乎的人过上好日子吗?
晚上,他躺在炕上,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心里却是一片火热。黑豹似乎感觉到他还没睡,从炕脚挪过来,把大脑袋搭在炕沿上,湿漉漉的鼻子轻轻蹭了蹭他的手。
赵卫国伸手摸了摸黑豹毛茸茸的大脑袋,低声道:“老伙计,开春家里就要添新人了,你高不高兴?”
黑豹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尾巴在炕席上扫了扫。
望着糊着旧报纸的顶棚,赵卫国仿佛看到了来年春天,院子里桃花盛开,他穿着崭新的中山装,胸前戴着大红花,把一身红衣裳、羞答答的小梅从张家接回来……往后的日子,就像那刚冒头的春芽,充满了希望。
他翻了个身,心里默默加了一句:得抓紧时间,趁着猫冬,再多挣点钱,这用钱的地方,可真不少哩。这结婚,可是头等大事,说啥也得办得体体面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