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陈静、陈宁和陈实也从里屋出来,陈阳指着他们介绍:“这是大妹陈静,二妹陈宁,这是大弟陈实,都老实懂事,往后就劳你多费心了。”
三个孩子齐声喊了句“苏姐姐好”,苏婉儿笑着应了,看着倒也投缘。
“每日教完课,让陈实送你回去,或是等我下值后,让张总旗来接你,路上也安全些。”陈阳又叮嘱了几句,见时辰不早,便对张总旗道,“咱们该去上值了。”
张总旗应了声,又跟苏婉儿嘱咐了两句,便和陈阳一同出了门。院门口,陈实正帮苏婉儿把带来的书本笔墨搬到桌前,陈静和陈宁围在一旁,好奇地看着那些崭新的书卷,眼里满是期待。
接下来的一个月,南京城的风声渐渐缓了。锦衣卫和兵马司还有铺快等上上下下查了个底朝天,把城里城外翻了几遍,那伙一夜之间席卷多家勋贵豪商的江洋大盗却像人间蒸发了一般,连半点儿踪迹都没留下。久而久之,上头催得松了,各家受害者见没了指望,也渐渐歇了气,这场轰轰烈烈的严查便不了了之,街面上的巡逻少了,百姓们的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节奏。
陈阳的日子也跟着清闲下来。他的辖区里没出什么大事,偶尔抓着几个小偷小摸,弟兄们按规矩教训一顿,直接送官查办,倒省了不少麻烦。每日巡查、点卯、处理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倒也安稳。
家里头却是另一番光景。苏婉儿性子温和,教起书来极有耐心,陈静、陈宁、陈实和陈韧四个孩子学得认真,不过一个月,已能认出不少常用字,简单的加减算术也能应付了。陈静性子稳,抄起字来一笔一划格外工整;陈宁机灵,算术题一点就透;陈实和陈韧虽基础差些,却肯下苦功,每日早晚都捧着苏婉儿写的字卡念叨。
这日傍晚,陈阳回来时,正见苏婉儿在教他们写自己的名字。陈静握着毛笔,在宣纸上歪歪扭扭写下“陈静”二字,眼里满是欢喜。
寒意渐浓时,南京城落了第一场雪。细碎的雪花打着旋儿飘下来,不多时,屋顶和墙头上便积了薄薄一层白,风里裹着冰碴子,刮在脸上生疼。
陈阳让陈实搬开库房的锁,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冬衣露了出来。四套棉袄棉裤,棉絮填得厚实,针脚走得匀实;棉鞋是前几日托相熟的鞋铺做的,鞋底纳了十几层布,鞋面缝着防滑的麻绳。
“天儿冷透了,都换上。”他把衣物分到几个孩子手里,陈静接过自己那套,指尖按在棉袄上,能摸到里面蓬松的棉絮,鼻尖微微发酸:“哥,这得花不少钱吧?”
“钱就是用来花的。”陈阳笑了笑,瞅着陈实和陈韧已经笨手笨脚地套上了棉袄,两人缩着脖子互相打量,棉衣把他们衬得圆滚滚的,倒添了几分憨态。陈宁捧着棉鞋试了试,大小正合脚,暖烘烘的热气从脚底往上冒,她小声道:“谢谢哥。”
雪还在下,院角的水缸边缘结了层薄冰。陈阳看着屋里几个裹得严实的孩子,心里松快了些——这冬天,总算能让他们暖和些了。
时间匆匆,转眼已是两年。
这两年里,南京城算不上太平,却也给了陈阳不少机会。先是有股海盗流窜到长江口,冒充倭寇袭扰沿岸村镇,陈阳带着弟兄们配合水师围堵,凭着对地形的熟悉抄了对方后路,擒了为首的头目,得了朝廷的赏银;后来漕运上查出一批被侵吞的漕粮,牵连出几个管事的小吏,他顺着线索摸到背后的窝点,人赃并获时,连周千户都赞了句“有韧劲”;去年江南大水,城南有官员借着赈灾的由头克扣粮款,又是他带着人明察暗访,把证据递到了都察院,替灾民讨回了公道。
立功多了,升迁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半年前,周千户因政绩卓着升了检事,空出来的千户之位,上头点了陈阳。如今他已是锦衣卫城南千户所的千户,管辖的还是这片熟悉的地界,只是腰牌换了,手下的弟兄也多了几队,走在街上,连空气都仿佛顺畅了些。
这日傍晚,陈阳处理完手头的公文,正准备起身,窗外飘起了细雪。他望着那熟悉的雪景,想起两年前给孩子们分冬衣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这两年,不止他变了,家里那几个孩子,也早已不是当年怯生生的模样了。
这两年,苏州顾家在陈阳照拂下安稳度日。顾明轩十七岁,已将家业打理得有声有色,田产铺子不仅稳住,生意更胜从前,族里再无闲话。
顾云溪十四岁,眉眼清丽,性子沉静。与陈阳通信不断,趣事、诗句往来间,亲近愈浓。
陈阳常在信里嘱她安心,末了提:“等你及笄,必有安排。” 顾云溪读罢,总悄悄红了脸。
顾明轩感念陈阳,几次想带妹妹道谢,都被他拦下:“你们好好的,比什么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