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其弊亦在此。部落制使其后勤依赖抢掠,难以支撑长期攻坚。各部之间,并非铁板一块,常有利益纷争。其战术虽猛,却失之僵化,多依赖悍勇与惯性冲锋,缺乏临阵机变。尤其惧怕复杂地形与坚固工事,一旦冲锋受挫,士气易衰。”
他一边说,一边起身,走到沙盘前,指向几处关键地形:
“例如,若在狼骑惯常突袭的河谷地带,预先设下多重绊马索、陷坑,辅以弓弩伏击,挫其锋芒;或在其必经之路上,利用山势构筑简易却坚固的壁垒,迫其下马攻坚,则可扬长避短,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战果。砺石城之战,便是利用城池废墟,限制其骑兵机动,再以阵法分割,火攻聚歼。”
他的分析条理清晰,见解独到,不仅指出了狼骑的弱点,更提出了具体可行的应对策略,甚至隐隐与他在砺石城的战例相互印证。
徐锐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沙盘边缘轻轻敲击,眼中不时闪过赞许的光芒。待到夏明朗说完,他缓缓颔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见解深刻,切中要害。看来砺石城之胜,绝非侥幸。你能于绝境中寻得生机,以弱胜强,确有过人之处。”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夏明朗年轻却沉稳的脸上,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少年英才,锐意进取,实乃国之利器。老夫坐镇西疆多年,已许久未见如你这般的后起之秀了。”
这已是极高的评价。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夏明朗心中一凛。
徐锐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阅尽世事的沧桑与告诫:
“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龙渊关,并非只有狼骑一个敌人。你如今声名鹊起,又持异术,难免引人注目,招致嫉恨。李崇之事,不过是个开端。”
他深深地看着夏明朗:
“往后行事,需更加谨言慎行,把握好分寸。锋芒太过,易折;藏拙过甚,则无用。这其中的度,需要你自己去体会。你好自为之。”
这番话,既是提醒,也是警告。表明了徐锐对关内暗流的心知肚明,也点出了夏明朗如今处境之微妙与险恶。
夏明朗起身,郑重躬身:“末将谨记大帅教诲。”
徐锐挥了挥手,语气恢复平淡:“去吧。独立补给之事,本帅会过问。望你善用其力,莫负朝廷期许,亦莫负……你麾下那些追随你的将士。”
“末将告退。”
夏明朗再次行礼,缓缓退出了帅帐。
走出帅府,寒风扑面。夏明朗抬头望向龙渊关灰蒙蒙的天空,心中并无轻松之感。徐锐的召见,看似肯定,实则将他推到了一个更加显眼,也更加危险的位置。未来的路,依旧布满荆棘。
而帅帐之内,徐锐看着夏明朗离去的方向,沉默良久,才轻轻叹了口气,低语道:
“真是一把好刀啊……只可惜,太过锋利,不知最终会伤到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