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锐帅帐一晤,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投入了一块巨石。主帅的亲自召见与隐含的认可,虽未明言,却已是一种无形的表态。独立补给的标准很快得以落实,虽然过程依旧有些拖沓克扣,但比起之前那霉变的粟米和生锈的刀枪,已是天壤之别。“阵风”营区内的伙食终于见了荤腥,更换下来的部分破旧衣甲也得到了最基本的修补。
然而,这短暂的改善并未带来真正的安宁,反而像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关内的暗流开始以更加隐蔽、也更加险恶的方式涌动。
首先便是流言。
不知从何时起,关于夏明朗和“阵风”的种种非议,开始在龙渊关的营房、膳堂、乃至将领之间的私下聚会中悄然流传。这些流言经过精心编织,真假掺半,极具蛊惑性。
“听说了吗?那夏明朗用的根本不是什么正道阵法!是妖术!据说他在砺石城,是用活人祭祀才引来的地火!”
“可不是嘛!不然怎么解释他那本《无字阵典》?无字天书?我看是妖魔所授才对!”
“此人来历不明,师承诡异,骤升高位,谁知道是不是狼骑派来的奸细?用了苦肉计,就为了混入我龙渊关!”
“徐帅也是老糊涂了,竟然如此看重这等妖人,只怕日后我龙渊关要毁于此人之手!”
这些恶毒的揣测和污蔑,如同无形的毒雾,在关内弥漫。起初还只是在底层士卒间窃窃私语,渐渐地,也开始在一些中下层军官中流传。尽管大多数人对此将信将疑,但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一种对“阵风”的疏远、警惕乃至敌视的氛围,还是在潜移默化中形成。
赵铁山一次在公共膳堂用餐时,就因听到邻桌几个边军士卒议论夏明朗是“妖人”,当场勃然大怒,险些掀了桌子动手,幸亏被王栓子死死拉住。但此事过后,“阵风”士卒彪悍护短、不容置喙的名声也传了出去,使得他们与其他边军部队的关系更加紧张,隔阂更深。
除了流言,更实际的掣肘来自军务层面。
李崇虽称病不出,但其影响力犹在。通过其安插在各级岗位上的亲信,对“阵风”的刁难变得更为系统和隐蔽。
军需官那里,拨付给“阵风”的箭矢总是数量不足,或者掺杂大量次品;配发的马匹多是老弱病残,不堪骑乘;就连冬季取暖的炭薪,分到丙字区域的也总是湿柴居多,难以引燃。
在任务分派上,“阵风”更是被有意无意地边缘化。关内日常的巡逻、警戒、操演等任务,很少会分配给他们。即便有时被编入序列,也往往被安排在最危险、最吃力不讨好的位置,或者与素有嫌隙的其他营队协同,动辄得咎。
一次,关内组织夜间防火演练,“阵风”被指派负责一段最为偏僻、水源也最远的城墙区域。演练过程中,相邻的友军部队“不慎”将引火物抛到了“阵风”的防区,险些酿成事故,事后却反咬一口,指责“阵风”救火不力,反应迟缓。虽然最终在夏明朗出示了提前布置防火设施的记录后不了了之,但其间的凶险与憋屈,让每一个“阵风”士卒都感到愤懑不已。
王栓子曾试图利用之前剿匪时与一些底层驿卒、商队建立的关系,打听关内动向,却发现那些人也开始对他们避之唯恐不及,显然是受到了某种压力或警告。
甚至连老孙头去军医官那里申领药材,也常常碰壁,不是被告知药材短缺,就是拿到一些药效甚微的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