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半壁山的山道,带着长江的湿意,扑在3团的阵地上。陈砚踩着露水草茎,走到正在练步炮协同的士兵中间,3团团长正扯着嗓子喊口令,山炮班的老兵调整着炮口角度,重机枪手趴在掩体后,盯着前方的模拟靶区,新补充的150名半壁山青年攥着步枪,跟着老兵的指令调整站位,民团的老猎户混在其中,手里的猎枪改造成了简易狙击枪,正校准着山道拐弯处的瞄准点。
“炮口再抬两度,往山道的凹处打。”陈砚蹲下身,用树枝在炮位前的泥土上划出弹着区,“鬼子的坦克会躲在凹处避炮弹,这个角度能覆盖到,打完炮弹,重机枪立刻扫,霰弹枪跟进清剿,三步一换,别给鬼子反应的时间。”
3团团长抹了把脸,露出被硝烟熏黑的下巴:“师长放心!俺们练了三天步炮协同,老兵带新兵,民团的弟兄熟山道,刚才试了三轮,炮弹落点和机枪推进的时间差控制在十秒内,比前两天快了一倍!”
两人正说着,王锐抱着物资账本和侦察情报快步过来,帆布包的带子磨得发毛,撞在膝盖上发出闷响,他把账本拍在山道的青石上:“师长!第九战区兑现了部分承诺,送来了十挺美式轻机枪、两万发步枪弹,虽没达到之前说的三十挺,但聊胜于无;重机枪弹补了六千发,山炮弹补了八十发,现在全师重机枪弹存量一万四千发,山炮弹一百四十发;昨晚又有200名蕲春的青年来参军,都是被鬼子毁了家园的,个个能爬山、会凫水,已经分去2团和3团,各补100人;石刚的侦察营传回消息,坂井把第6师团的重炮联队调来了,八门一零五毫米榴弹炮架在黄梅以西的高地,炮口对准半壁山,估摸着今晚会有一轮炮火覆盖。”
“美式轻机枪全拨给3团,配给山道两侧的突击小队。”陈砚扫过账本上的数字,指尖点在“重炮联队”那一行,“让防空连把高射机枪往半壁山挪两挺,防鬼子的侦察机校射;山炮班撤到山道后的反斜面掩体,避开重炮轰击,等鬼子的炮火停了再出来;医疗船往半壁山的江湾挪,医护兵提前在山道旁挖急救坑,伤员不用抬太远就能救治。”
吴剑平这时拄着拐杖走过来——昨晚夜袭时崴了脚,却执意要来看阵地,他指着山道的隘口:“半壁山的山道就这一条窄口,咱们把重机枪架在两侧的岩壁上,形成交叉火网,鬼子的重炮再凶,也炸不透岩壁,只要守住隘口,他们就绕不过去。民团的石匠们已经把岩壁凿出了机枪巢,只露射击口,炮弹打进去也伤不着人。”
石刚的侦察营这时折返,苗刀上沾着山道的泥,他蹲在陈砚身边,摊开手绘的重炮阵地草图:“师长!坂井的重炮联队藏在黄梅以西的竹林里,四周有两层铁丝网,守着的鬼子有一个中队,还有两辆装甲车巡逻。俺们摸了一圈,竹林背后是片沼泽,重炮挪不过去,只能原地射击,咱们要是能炸了他们的观瞄镜,这些重炮就是瞎子。”
“让侦察营挑二十个精壮的弟兄,今晚摸过去炸观瞄镜。”陈砚指着草图上的观瞄点,“带足手榴弹和炸药包,从沼泽绕,鬼子的装甲车进不去,得手后立刻撤,别恋战。另外,让周明轩给1团、2团发报,江滩和笔架山的阵地各留一个连的预备队,随时支援半壁山。”
晌午的日头穿透晨雾,半壁山的训练场上,步炮协同演练正式开始。随着团长的口令,山炮率先开火,炮弹砸在模拟的日军阵地,泥土和碎石飞溅,重机枪手立刻推着枪架往前冲,十秒后就架在了新的射击位,子弹扫向“残敌”区域,新补充的青年攥着霰弹枪,跟着老兵冲进模拟阵地,铁砂喷向藏在掩体后的假人,动作虽生涩,却能跟上节奏。民团的老猎户趴在岩壁的机枪巢里,猎枪改的狙击枪精准命中“日军指挥官”的靶标,引来一阵叫好。
“打得好!”赵老栓从江滩赶过来观摩,拍着3团团长的肩膀,“俺1团的新兵练了这阵子,也能有这水平!江滩的水雷又补了60个,蚌埠后生布的,藏在水草里,鬼子的扫雷艇根本找不着,就等他们的登陆艇过来喂雷!”
下午未时,黄梅方向传来沉闷的炮声,坂井的重炮联队开始了首轮试探轰击,炮弹砸在半壁山的山道上,炸得碎石乱飞,3团的士兵早撤进了反斜面掩体,只有观察哨的士兵盯着炮火落点,记录着弹着区的坐标。炮火停了不到三分钟,日军的一个中队就顺着山道冲上来,钢盔在日光下闪着光,喊杀声震得山道两侧的树叶直抖。
“山炮开火!”3团团长的喊声落下,反斜面的山炮立刻还击,炮弹精准砸在日军的冲锋阵型里,炸倒一片,重机枪手从岩壁的机枪巢里探出头,子弹织成火网扫向山道,新补充的青年端着美式轻机枪,跟着老兵冲出战壕,霰弹枪的铁砂喷向冲在最前的日军,民团的老猎户则专打日军的机枪手,猎枪的枪声闷沉,却枪枪致命。
日军的冲锋只撑了一刻钟就垮了,丢下几十具尸体往山道下撤,3团的士兵没追,只是加固着掩体,清理着弹壳。陈砚站在隘口的观察哨里,看着日军撤退的背影,对身边的参谋道:“坂井的重炮精度不够,观瞄镜没校准,这轮轰击没伤到咱们的根本。让3团趁现在补修工事,把被炸毁的机枪巢用水泥封好,今晚石刚的侦察营得手后,这些重炮就成了摆设。”
王锐这时清点完弹药消耗,快步过来:“师长!这轮反击耗了山炮弹15发,重机枪弹800发,霰弹枪铁砂200发,伤亡仅12人,都是被弹片擦伤的;新补充的美式轻机枪用着顺手,新兵们说比日式机枪轻,后坐力小,适合山道作战;林大夫的医疗船已经接了伤员,都是轻伤,处理完就能归队。”
夕阳西下时,半壁山的阵地上炊烟升起,士兵们围坐在山道旁,啃着掺了杂粮的饼子,新补充的青年凑在老兵身边,听他们讲台儿庄、笔架山的战斗故事,民团的老猎户则在磨猎枪的枪管,嘴里念叨着“明天鬼子再来,就让他们尝尝咱的厉害”。陈砚走到士兵中间,接过一个青年递来的饼子,掰了一半递回去:“吃饱了,才能打鬼子。半壁山是田家镇的门户,守住这里,鬼子就绕不过长江,武汉就多一分安全。”
青年攥着饼子,眼里闪着光:“师长放心!俺们半壁山的人,骨头硬得很,鬼子想踏过来,得先从俺们的尸体上踩过去!”
吴剑平看着这一幕,凑到陈砚身边,声音里带着感慨:“这些娃子,都是好样的。咱们121师从合肥的残部,到现在快五千人的队伍,靠的就是这些不怕死的百姓子弟。坂井的重炮联队虽凶,但咱们的步炮协同练到位了,民团也融进来了,这半壁山,他们啃不动。”
陈砚望向黄梅方向的重炮阵地,夜色渐浓,那里的灯火星星点点,像蛰伏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