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干?摇了摇头:“公西师傅说,秃头张的办公室安保很严,硬闯肯定不行。我们还是得想办法凑钱。”
就在这时,令狐?端着一盘饺子从屋里出来,他穿着件蓝色的中山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笑:“大家别站着了,快进屋吃饺子,刚出锅的,热乎着呢。”
进屋坐下,桌子上摆满了菜,有红烧肉、炒青菜、炸丸子,香气扑鼻。令狐?的孙子令狐阳跑过来,给每个人都递了双筷子,他穿着件红色的小背心,像个小福娃。
“阳阳,生日快乐。”濮阳龢摸了摸他的头,小家伙的头发软软的,像。
令狐阳咧开嘴笑了,露出两颗刚长出来的小虎牙:“谢谢龢龢阿姨。妈妈说,阿姨画的画可好看了。”
濮阳龢心里暖暖的,刚想说点什么,门突然被推开了,天下白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一脸横肉,看起来不好惹。
“哟,这么热闹啊。”天下白笑眯眯的,但眼神里带着不善,“我听说濮阳小姐要参加艺术大赛,特意来给你加加油。”
濮阳龢的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令狐?皱了皱眉,把令狐阳拉到身后:“这位是?”
“我是出版社的编辑,天下白。”天下白掏出名片,递给令狐?,“和濮阳小姐有点业务往来。”
“我们不欢迎不速之客。”笪龢突然开口,声音不大,但很有力量,“请你出去。”
天下白脸上的笑僵住了,他哼了一声,走到濮阳龢面前:“濮阳小姐,我劝你还是别参加比赛了,省得自取其辱。你的画,根本拿不出手。”
濮阳龢站起身,直视着他的眼睛:“我的画好不好,不是你说了算的。有本事,我们赛场上见。”
“好啊,我等着。”天下白笑了笑,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回头看了看濮阳龢,“对了,忘了告诉你,亓官黻在我手里,要是你敢赢,她可就……”
话没说完,他就被殳龢一拳打倒在地。殳龢的眼神像要喷火:“你把亓官黻怎么样了?”
天下白被打得晕头转向,那个黑西装男人赶紧把他扶起来。天下白擦了擦嘴角的血,恶狠狠地瞪着殳龢:“你给我等着。”说完,带着黑西装男人狼狈地跑了。
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石榴树叶的沙沙声。令狐?叹了口气,拍了拍殳龢的肩膀:“别冲动,我们得从长计议。”
濮阳龢的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她知道,天下白说得出做得到。她看向大家,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担忧。
“我有个主意。”公西?突然开口,他放下扳手,眼睛里闪着光,“秃头张不是喜欢古董吗?我们可以给他做个假的,就说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骗他把人放了。”
大家都愣住了,看着公西?,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公西?笑了笑,解释道:“我以前修过古董,知道怎么仿造旧物的包浆和纹路。秃头张那人看着精明,其实就爱贪小便宜,尤其迷信‘入土文物’的灵气。咱们找个普通陶罐,用特殊药水浸上三天,再往缝隙里塞点陈年泥土,保管他看不出真假。”
段干?皱起眉:“可他要是请专家鉴定怎么办?”
“他不会的。”公西?笃定地敲了敲手里的扳手,“这种见不得光的买卖,他只会偷偷藏着,生怕被人知道。咱们就说这是亓官黻从废品站翻出来的‘老东西’,她被抓前特意托人送来的,他肯定信。”
濮阳龢看着公西?眼里的光,心里的石头松动了些:“那我们需要准备什么?”
“得找个像样的陶罐,最好是清末民初的民窑货,底子干净,仿起来才像。”公西?掰着手指算,“还要朱砂、松烟墨、陈年茶垢,这些能调出老物件的色泽。对了,殳龢,你认识收旧货的吧?明天帮我找个合适的罐子。”
殳龢点头:“行,我明儿一早就去潘家园转,保证给你淘个像样的。”
令狐?往每个人碗里添了个饺子:“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办事。阳阳,去把爷爷那盒藏了三年的普洱茶拿来,公西师傅要茶垢,这个正好。”
小家伙脆生生地应着,蹬蹬蹬跑进屋。院子里的气氛渐渐活过来,笪龢给濮阳龢夹了块红烧肉:“你的画还得抓紧,大赛那边不能耽误。需要什么素材,我让小石头给你当模特,他最近学了套广播体操,能摆出二十种姿势。”
濮阳龢被逗笑了,眼眶却有点热。她低头看着碗里的饺子,突然觉得这一个个圆滚滚的东西,像极了大家攥在一起的拳头。
第二天一早,濮阳龢揣着速写本去了车祸地点。那是条城郊的国道,路边还留着半截撞弯的护栏,锈迹斑斑的,像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疤。她坐在护栏上,铅笔在纸上沙沙游走,把远处的高压线、近处的野草,还有护栏投下的歪扭影子都画了下来。
画到一半,手机响了,是段干?发来的照片——公西?正蹲在院子里刷陶罐,罐身上已经有了层暗沉的光泽,像蒙着层百年的灰。照片里还有殳龢,正举着个喷壶往罐子上喷水,脸上沾着黑糊糊的颜料,像只花脸猫。
濮阳龢笑着回复:“注意别把自己喷成古董。”手指划过屏幕时,突然停在速写本的角落——那里不知不觉画了个白衬衫的影子,正倚在护栏上,像在等谁。
她赶紧翻到新的一页,深吸一口气。现在不是走神的时候,她得画出最有力量的画,既要赢比赛,也要给亓官黻挣口气。
傍晚回到画室,濮阳龢把速写本摊在画架上,开始调色。钴蓝掺着群青打底,赭石勾出护栏的轮廓,再用钛白点出阳光穿过云层的光斑。画到影子时,她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用深灰调了点紫,让那片阴影在画布上轻轻晃动,像有风吹过。
窗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像是在给她加油。她想起独眼婆说的那个黑夹克男人,想起天下白恶狠狠的脸,突然在画的右下角添了朵野菊花,金黄的花瓣朝着光的方向,倔强地开着。
三天后,公西?拿着陶罐来找濮阳龢。那罐子浑身透着陈旧的土黄色,罐口的裂纹里卡着些褐色的泥块,看着真像刚从地里刨出来的。
“成了。”公西?把罐子往桌上一放,“我在罐底刻了个‘康熙年制’,刻得歪歪扭扭的,正好符合民窑的糙劲儿。”
段干?掏出手机:“我联系了秃头张的助理,说今晚十点在废弃工厂交货,一手交人,一手交‘古董’。”
濮阳龢看着罐子,突然想起什么:“我们得留个后手。段干,你不是会用荧光粉吗?往罐子里撒点,万一他们耍花招,我们能顺着荧光找到人。”
“好主意!”段干?立刻从包里掏出个小瓶子,往罐口抖了点绿色粉末,“这粉见光才亮,暗夜里看不出来。”
夜幕降临时,一行人往废弃工厂出发。殳龢揣着把折叠刀走在最前面,公西?抱着陶罐紧随其后,濮阳龢和段干?走在最后,手里攥着手机,随时准备报警——他们早就查过,秃头张和局长的拜把子关系是假的,那是他吓唬人的幌子。
工厂里弥漫着铁锈味,月光透过破屋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秃头张带着五个壮汉站在厂房中央,亓官黻被绑在柱子上,嘴里塞着布,看到他们来,眼睛亮得像星星。
“东西带来了?”秃头张搓着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公西?怀里的罐子。
“先放人。”殳龢往前一步,拳头捏得咯咯响。
秃头张挥了挥手,两个壮汉解开了亓官黻。她刚跑过来,就被濮阳龢一把抱住,嘴里呜呜地叫着,像是在说什么。
“一手交人,一手交货,公平。”公西?把罐子扔了过去。秃头张接住罐子,翻来覆去地看,笑得满脸褶子:“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就在这时,濮阳龢突然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照在罐子上,绿色的荧光粉瞬间亮了起来,像撒了把星星。
“警察已经在外面了。”段干?掏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秃头张承认伪造污染报告的声音,“你和化工厂的旧账,该算了。”
秃头张的脸瞬间白了,还没来得及喊人,工厂的大门就被撞开,警察举着灯冲了进来。壮汉们吓得四散逃窜,很快就被按倒在地。
亓官黻终于吐出嘴里的布,抱着濮阳龢大笑:“我就知道你们能行!那工作证我早复印了,藏在废品站的旧冰箱里,等着给他们致命一击呢!”
月光从屋顶的破洞照进来,落在每个人脸上,带着点温柔的暖意。濮阳龢看着远处闪烁的警灯,突然想起自己的画还没完成。
第二天,濮阳龢把画送到了大赛组委会。画布上,国道的护栏沉默地立着,阳光穿过云层洒下来,把地面的影子拉得很长。角落里的野菊花朝着光的方向,旁边站着个模糊的白衬衫影子,像是在说再见。
颁奖那天,天下白的叔叔果然没给她好脸色,在评委席上阴阳怪气地说她的画“充满负能量”。但其他评委却很喜欢,说这画“有城市的呼吸,有影子里的温柔”。
最终,濮阳龢拿到了冠军。站在领奖台上,她捧着一百万的支票,突然对着话筒说:“我想把这笔钱捐给村小,给笪龢老师建个新教室。”
台下的笪龢红了眼眶,小石头举着画着野菊花的牌子,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晚上回到画室,濮阳龢看着那幅获奖的画,突然发现白衬衫的影子淡了些,像是被风吹散了。她拿起画笔,在旁边添了几个小小的人影,有亓官黻大大咧咧的背影,有段干?专注的侧脸,还有公西?拿着扳手的样子。
窗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月光落在窗台上,像撒了层银粉。濮阳龢知道,有些影子会慢慢淡去,但新的光,正在身边慢慢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