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线平静得可怕,却携着源自灵魂深处的、不容置疑的天威:
“你给老娘等着。今日不将你弄下去和你好侄儿曹泰作伴,朕枉对这脚下九耀星阵!”
爷爷重重叹息,皱纹密布的脸上写满疲惫失望,却没有再阻拦。
我不再理会众人,微阖双目,意念沉入识海深处,沟通那镇守威清卫的阴司。
“焦琴将军。”心念默诵,神念如涟漪荡开。
霎时,院内温度骤降!盛夏午后的闷热被一股阴森却堂皇的神道气息取代。光线似乎暗了几分,香炉里的烟柱诡异地凝固了一瞬。
甲胄俨然、面容威严的威清卫城隍焦琴将军虚影,于常人不可视之维度显化,向我躬身一礼:
“帝君。”
“将此淫贱恶语、亵渎朕躬妇人,押往曹泰处受刑!”神念传令,不带半分情感。
“谨遵帝君法旨!”
焦琴将军拱手领命,随即挥袖。
阴风怒号!
一黑一白两道戴高帽、持锁链镣铐的虚影——黑白无常,凭空显化于曹璃身后!哭丧棒一指,冰冷勾魂锁链如毒蛇激射,瞬间缠缚曹璃脖颈手脚!
“呃——!”曹璃的狂怒咒骂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极致恐惧的、扭曲的无声嘶嚎。
其生魂被硬生生扯出躯壳!肉身软瘫于地,眼睛瞪得极大,口角流涎,已然失了魂。
黑无常扯动锁链,伴着曹璃魂魄凄厉绝望的哀鸣——那声音凡人听不见,但我听得真切——两道鬼差虚影携新魂,如墨入水,瞬息无踪。
院内阴冷气息随之消散,唯余夏日午后的闷热,以及一片死寂与浓得化不开的恐惧。
曹琬魂飞魄散,瘫软于地。见我目光扫来,连滚带爬扑上,死死抓住我手臂,涕泪横流哀告:
“鹤宁!堂妹!我知错了!真知错了!莫抓我下去……我以后再不敢了……我给你磕头……”
我甩开其手,语气依旧冰冷:
“轮不到你。曹珠下去作陪就好,刚好凑一桌麻将。”
略顿,瞥向地上曹珠瘫软如泥的肉身,及旁侧面如死灰的曹璃躯壳,冷对曹琬道:
“曹珠、曹璃名下田土,总需人打理。难不成,要老娘我事必躬亲?”
目光扫过曹珠小腹,冷哼出声:
“念及曹珠腹中胎儿成形不易,容她苟活片刻。待孩儿断奶之日……”
这下,曹珠是真的昏迷了!直接两眼一翻,彻底不省人事。
祭祀终须继续。
我不再理会瘫软的曹琬与“昏迷”的曹珠,早已回转身,重归嗣父曹沣牌位前,燃香三柱,插入炉中。
香烟袅袅升起,在寂静的堂屋里画出诡异的曲线。
我跪于蒲团之上,双手合十,轻声道:
“嗣父在上,不孝嗣子曹枚,今日清理门户,以正家风。若有冲撞,望您海涵。”
身后的徐秋怡轻轻啜泣,曹珈曹瑶紧紧靠着她,小脸吓得煞白。
这场祭祀,终究是以血与魂的代价,完成了。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我卧于擒龙村二房老宅卧室。灯影昏黄,并未入睡,仅闭目假寐。白昼纷扰,心绪难平。臂上被曹璃咬伤处隐隐作痛——不是肉体的痛,是魂魄被凡俗恶意侵蚀的钝痛。
徐秋怡因白日惊惧,早已疲惫酣眠,呼吸轻浅。
然,周遭虽宁,我魂识已沉入浩瀚星海。那属于紫微大帝的本源意识,发出一声穿越万古的叹息:
“朕下凡历劫,非止首次。此番历劫之诡谲曲折,人心之叵测难料,恐远甚前番矣。”
我忍不住于魂识反驳:“我本为男婴降世,奈何此身……偏要化作女儿形!这也能怪我?”
“痴儿!”帝君本源呵斥,声如雷霆在识海炸响,“何谓男婴?何谓女儿身?不过暂居之皮囊耳!就你爱钻牛角尖,自寻烦恼。”
“朕为你神魂本源,你乃朕于红尘之显化。汝神力恢复几何,威能强弱,系于汝之悟性与所积功德!朕传你八大神咒与《清静经》,乃无上法门,诵持万遍,身放光明,诸邪不侵,神通自现。”
“你倒好,偷奸耍滑,常寻你那‘妻子’徐秋怡代劳诵念!如此,功德大半归她,你还剩什么?徒具其表!”
我一听,心下微急:“唉!帝君您这可冤枉好人了!老娘……我亦认真诵持八大神咒的,好不好!仅偶尔……偶尔烦她代劳一二!”
“哼!”帝君本源冷嗤,“强词夺理!今授此《紫微宝诰》,乃凝聚神格、沟通星辰之力关键。若再敢假手他人,便是自绝道途,无可救药!”
语毕,一段蕴含无上玄奥的宝诰,如洪钟大吕,深镌魂识深处:
“志心皈命礼。大罗天阙,紫微星宫。尊居北极之高,位正中天之上。法号金轮炽盛,道称玉斗玄尊。璇玑玉衡齐七政,总天经地纬。日月星宿约四时,行黄道紫垣。万象宗师,诸天统御。大悲大愿,大圣大慈。万星教主,无极元皇。中天紫微,北极大帝。”
宝诰入魂,恍若万千星辉奔涌,与眉心朱砂痣及周身经脉共鸣。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与使命感,油然而生。
我知晓,自此刻起,退路已绝,唯余独行。
窗外,夜色如墨。
而我的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