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鼾声戛然而止,细封止双手捂住耳朵,扯着嗓子大叫:“我如今拖着病躯坚守于此,打个盹儿咋了嘛?还让人活不让了啊?”
“你啥时候能让我省省心!大王薨逝的消息绝不准走漏分毫,你们倒好,二白犬宫上头哭声回荡,是唯恐这宫中不乱呐!”
细封池怒目圆睁,吼声在空荡的宫殿里撞出回音。
“这事儿与细封止不相干,有火冲我撒!” 里间的细封九闻声赶来,见这架势,嚷嚷起来。
细封池与细封止赶忙跪地,细封池声调软了几分:“启禀娘娘,臣有急事,去常乐殿寻您无果,循着哭声才找来这儿。登基大典迫在眉睫,皇上、太后的冕服,大王的谥号、登基的吉时,臣挑了几样,还请娘娘定夺!”
“这些琐事你拿主意便好,我对你放心得很!” 细封九意兴阑珊,摆了摆手。
“这御批非得娘娘出手!娘娘心思该多放在登基大典上,莫再争风吃醋啦,大王既已仙逝,娘娘也该收收醋意咯!” 细封池垂首,撑着胆子对细封九说话有点重,心中有些怯意,不敢直视细封九的面容。
再说那被囚的狐突等人,身处昏暗牢房,虽然他们的床榻很软,盖的也很暖和,却难抚众人一颗颗焦虑的忠心。
狐突瞅着看守稍有疏忽,指尖在狐姬手上匆匆划动,写下 “辅佐狐吉称王” 几字。
众人受了启发,皆以指为笔,书写心声,他们被软禁在这里,就好像猛虎锁在囚笼里,蛟龙困在浅滩上,空有一番壮志,却无处施展。
将近四更,狐姬与狐初已沉沉睡去,鼾声微起,殿外守卫脚步声渐歇。狐突悄无声息披衣起身,在屋内四下搜寻。
墙角处,一方断砚映入眼帘,他嘴角竟泛起一丝苦笑。
只是,磨墨需水,此刻屋内,不要说是磨墨之水,众人唇裂口干,对于他们来说,喝口水都成了奢望。
目光扫过,墙上铜制羊角灯摇曳昏黄,光影飘忽;床边桌案上,断砚、竹篾椭圆框、狼毫残笔随意散落;墙角褐红陶制马桶旁,麻绳耷拉,看着更是添堵。
狐突目光落在尿桶上,很快就摇着头,喃喃自语道:“咦,太秽浊了,用了它,恐怕亵渎天上文曲星呐!”
言罢,想想又想不出更好地办法,忙向北跪在地上,无声祷告:“文曲星饶恕,老臣为白狄江山社稷,实在是出于无奈!”
隗怀伯本就难以入眠,见狐突这番举动,好奇心顿起。
只见狐突端起砚台,走向尿桶,竟以砚接尿,而后蹲在地上撅起屁股磨墨,堂堂国相做出如此举动,实在不堪,传出去怕不被人笑掉大牙。
有了墨,却还缺书简锦帛,狐突弯下腰,撕开内衣,“嘶” 声轻响,扯下一块布料,握着半截毛笔奋笔疾书。
奈何那断砚存尿有限,字未写完,尿已经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