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所谓的“超脱之途”,听起来就像是要将离阙从他身边彻底夺走。
离阙依旧站在原地,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波澜起伏,显然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
他没有立刻回应栖梧的激动,而是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仿佛在感受着什么。
“阿梧,”他轻声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缥缈,“你可知,近千年来,三界之内,再无一人能引动飞升天劫?”
栖梧一怔,这个现象他自然知晓,但他从未深究,只以为是天地灵气变迁或是功法断层所致。
“那又如何?便是无法飞升,以你我之力,逍遥此界,与天地同寿亦非难事!”
离阙摇了摇头,目光终于转向他,眼中带着一丝栖梧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并非如此。并非无人达到飞升之境,而是……‘路’断了。”
他抬起手,指向虚空,指尖有微光流转,仿佛在勾勒无形的法则。
“我能感觉到,此界的法则正在逐渐‘凝固’,像是一个不断缩小的囚笼。继续停留,并非长生,而是与这囚笼一同……沉沦。”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表达出内心的隐忧。
他的修为境界早已站在此界巅峰,甚至半只脚踏入了那个传说中的领域,故而比栖梧更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无形中日益收紧的束缚。
栖梧瞳孔猛缩,离阙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让他心惊,但他更在意的是离阙的态度。
“所以呢?师尊是信了那番鬼话,想要去那劳什子青冥道宫?”
他一步逼近,几乎与离阙鼻尖相触,深灰色的眼眸中燃烧着炽烈的火焰,混合着恐惧与愤怒。
“我不准!什么超脱,什么大道!若前路没有师尊,我要这长生何用?若师尊执意要去,我便毁了那玄冥渊海,断了这‘破界之门’!”
他的话语偏执而疯狂,带着毁天灭地的决绝。混沌之力在他周身不受控制地涌动,使得殿内的空间都开始微微扭曲。
离阙看着他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心疼,终于从那种被宏大讯息冲击的恍惚中彻底回过神来。
他叹了口气,主动伸出手,捧住栖梧紧绷的脸颊,指尖轻柔地拂过他泛红的眼尾。
“我何时说过要去了?”离阙的声音温柔了下来,带着安抚的意味。
“只是这传讯事关重大,不容忽视。”他望进栖梧不安的眼眸深处,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阿梧,我早已说过,你在何处,我便在何处。无论是此界囚笼,还是彼界青冥,若无你相伴,于我而言,皆是虚无。”
栖梧紧绷的身体因这句话微微震颤,狂躁的气息渐渐平息,但那深灰色的眼眸依旧死死盯着离阙,像是在确认他话语的真伪。“师尊此言当真?”
“自然当真。”离阙颔首,指尖滑下,与他十指相扣,两枚对戒轻轻相触。
“只是,此事或许并非仅关乎我一人。‘此界枷锁’、‘樊笼将成’……若真如此,届时亿万生灵又将如何?我们……又当真能独善其身?”
他没有给出答案,只是抛出了这个问题。青冥道宫的传讯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打破了表面的平静,也搅动了深藏的暗流。
超脱的诱惑与守护的责任,未知的前路与熟悉的当下,这些重量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栖梧沉默着,将离阙紧紧拥入怀中,仿佛要将他揉入骨血。
他不在乎什么亿万生灵,他在乎的从来只有怀中的这个人。
但他也明白,离阙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
“无论如何,”栖梧的声音闷在离阙的颈窝,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将你从我身边带走。天道不能,青冥道宫……也不能。”
离阙回抱住他,感受着对方有力的心跳,冰蓝色的眼眸中却依旧沉淀着深思。青冥之邀,是机遇,亦是变数。
而他们之间,似乎也即将面临一场远超乎情爱之外的考验。
夜色渐深,寝殿内的烛火不知何时熄灭了大半,只余一两盏,在角落里投下昏黄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