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金色的眼眸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不再那么冰冷,反而流淌着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
他一步步走到床前,并未立刻坐下,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很专注,仿佛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像是在透过她,看着别的什么。
叶阑听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指尖冰凉。她垂下眼睫,不敢与他对视。
“还在想他?”离珩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听不出喜怒。
叶阑听身体一颤,猛地抬头,对上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赤金眼眸。
她张了张嘴,想否认,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
离珩看着她这副模样,没有动怒,也没有安慰。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
那触感冰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让叶阑听瞬间僵住,连哭泣都忘了。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与他身份不符的、近乎温柔的试探。
“不必想了。”离珩收回手,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从你把手交给我的那一刻起,你与他,便再无可能。”
这话语如同最终判决,让叶阑听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是啊,是她自己选的。在神只的意志与凡人的情爱之间,她终究是懦弱地选择了前者。
看着她眼中彻底熄灭的光彩和死灰般的脸色,离珩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似乎在斟酌着什么,赤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罕见的犹豫。
终于,他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仿佛来自遥远记忆的缥缈:
“你可知……我为何要说‘选我’?”
叶阑听茫然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为什么?不是因为神只的威严不容挑衅?
离珩注视着她困惑的眼睛,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因为,从你在山涧发现我,将我带回宗门的那一刻起,我便……心悦于你。”
叶阑听的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荒谬的话语。
离珩看着她震惊的模样,唇角似乎极淡地勾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也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坦然。
他继续道,声音低沉而清晰,仿佛在陈述一个亘古存在的真理:
“并非因为你救了我。也并非因为你是流云渡的大小姐。”
“只是因为你。”
“因为你蹲下身,小心翼翼探查我伤势时,眼中纯粹的担忧。”
“因为你为我擦拭血污时,指尖那轻微的颤抖和固执的温柔。”
“因为你在轮回庙中,即使自身难保,依旧向虚无祈愿时的那份坚韧与善良。”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间,回到了初遇的那一刻,赤金色的眼眸中流淌着叶阑读从未见过的、真实而温热的情感。
“所以,我才会在师尊和师兄面前,默认了这场婚事。”
“所以,我才会在云疏月出现,想要将你带走时……”
他微微俯身,再次靠近她,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那双赤金色的眼眸紧紧锁住她震惊失措的眸子,重复了白天那句决定了她命运的话语,但这一次,语气中却带上了一种近乎偏执的、属于“离珩”这个“人”的渴望与占有:
“阿听,听话,选我。”
“不是因为神谕,不是因为责任。”
他看着她,目光灼灼,仿佛要将自己的心意烙印进她的灵魂,“只是因为……我想让你选我。”
红烛噼啪一声轻响,爆开一朵灯花。
叶阑听彻底呆住了,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认知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
她一直以为的胁迫、交易、宗门利益的牺牲品……其下掩盖的,竟然是这位尊贵神只的一见钟情?
这太突然,太难以置信,太过……惊世骇俗。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俊美无俦的脸,看着那双不再冷漠、反而燃烧着某种炽热情感的赤金眼眸,心中如同掀起了滔天巨浪。
恐惧、茫然、一丝微不可察的悸动……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离珩看着她呆滞的模样,没有再逼迫。
他直起身,恢复了些许平日里的清冷,但眼底那抹未曾消散的灼热,却昭示着刚才那番话并非幻觉。
“夜已深,安歇吧。”
他留下这句话,转身走向房间另一侧的软榻,显然不打算与她同床。
叶阑听依旧僵坐在床沿,望着他躺下的背影,脑海中反复回荡着他那句“心悦于你”和“我想让你选我”。红帐暖烛,映照着她苍白而混乱的脸。
这一夜,注定无眠。
神只的钟情,如同突如其来的风暴,将她本就混乱的世界,彻底搅得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