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全忘记了玄冰玉棺,忘记了魔宫,忘记了离阙和栖梧,甚至忘记了江守拙和幽冥尊者。
他将所有的记忆都进行了篡改和美化,任何可能打破这美好幻境的碎片,都被他潜意识地屏蔽或扭曲。
现实中的他,依旧枯坐在冰冷的静室里,面对着寒气森森的玉棺。
但他的神魂,早已封闭了五感,彻底投入了那个鸟语花香的“家”。
他的身体日益消瘦,气息越来越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全靠离阙留下的那道本源寒气吊着最后一缕生机。
栖梧每日都会来看他,看到的只是一个对着空气时而微笑、时而低语、眼神空洞涣散的白发少年。
他试图呼唤,试图用魔元刺激,但萧逐渊毫无反应,完全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栖梧心痛不已,却无可奈何。
离阙偶尔会出现在静室门口,静静地看着沉溺于幻境的萧逐渊。
他冰蓝色的眼眸中,没有阻止,也没有赞同,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深邃。
他能看到那美好幻境之下,潜藏的巨大悲伤和即将到来的崩溃。
这幻境,既是萧逐渊的避难所,也是他为自己打造的、最华丽的坟墓。
“画地为牢,缚住的,是他自己的心魂。”
离阙轻声道,“何时能破茧而出,亦或……彻底湮灭于此,皆在他一念之间。”
这一日,幻境中的山谷阳光正好。
萧逐渊正和“姐姐”一起晾晒采来的草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江月晏笑着说他笨手笨脚,弄乱了草药,他挠着头,傻呵呵地笑着,只觉得岁月静好,此生足矣。
然而,就在他转身去拿篮子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姐姐脸上那温柔的笑容,极快地闪过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和……虚幻感。
他猛地回头,却见姐姐依旧笑靥如花,正仔细地整理着草药。
“怎么了,子规?”姐姐问道,眼神清澈。
萧逐渊的心跳漏了一拍,一股莫名的恐慌悄然滋生。
他摇了摇头,努力压下那丝不安,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姐姐,就是觉得……现在真好。”
他走过去,从背后轻轻环住姐姐的腰,将脸埋在她的发间,贪婪地汲取着那虚幻的温暖。
“嗯,真好。”姐姐拍了拍他的手背,声音依旧温柔。
但萧逐渊没有看到,在他抱住她的那一刻,“江月晏”望着远方天际的眼底,那抹悲伤愈发浓重,仿佛随时会滴落下来。
这精心构筑的牢笼,似乎也开始出现了细微的、连编织者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裂痕。
哀莫大于心死,而幻境,是心死之后,开出的最绝望的花。
它用虚假的温暖,延缓着最终的凋零,却也断绝了真正新生的可能。
萧逐渊还能在这虚假的温暖中“活”多久?无人知晓。
或许,直到他最后一缕生机,也燃烧殆尽在这自欺欺人的美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