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锁魂塔百日刑满。玄天宗…已非你我容身之地。”
“容身…之地?”栖梧混沌的眼中闪过一丝刺痛般的自嘲,随即被更深的灰暗覆盖。他扯了扯干裂的嘴角,想笑,却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师尊…说笑了。我…废人一个…一滩烂泥…何处…不能埋了?何须…容身之地?”
他刻意加重了“废人”和“烂泥”的字眼,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尖锐,目光却死死锁在离阙毫无波澜的脸上,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嫌恶或怜悯。
离阙的手,在擦拭栖梧手背上一道狰狞暗红疤痕时,极其细微地停顿了半瞬。
冰蓝色的灵力如同最温顺的溪流,悄然注入那枯竭的经脉,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流。
他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终于对上了栖梧灰暗混沌的视线。
那目光深不见底,平静得如同一面冰湖。
“你死,魂火反噬,我亦难活。”
离阙的声音清晰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
“带你离开玄天宗,是唯一选择。此地…尚能隔绝外界窥探。”
理由。冰冷、理智、关乎自身生死的理由。没有一丝温情,没有半分怜惜。只是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带着他这个累赘,躲在这个废墟重建的牢笼里。
栖梧的心,像是被这句话彻底冻结了,沉入了比锁魂塔更深的冰渊。果然…果然如此。所有的守护,所有的擦拭,所有的喂药…都只是因为那该死的共生魂火!
他只是师尊为了活下去,不得不维持呼吸的工具!一股巨大的、被利用的屈辱感和灭顶的绝望瞬间淹没了他!比噬魂罡风刮骨蚀心更痛!
“呵…呵呵…”他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如同呜咽般的低笑,灰暗的眼中翻涌起扭曲的疯狂和自厌,“原来…如此…弟子…竟成了师尊…苟延残喘的…枷锁…真是…莫大的…讽刺…”
他猛地挣扎起来,枯瘦的身体爆发出最后一点力气,试图甩开离阙擦拭的手,“放开…我!既是枷锁…何须…惺惺作态!让我…烂在这里…自生自灭…岂不…干净!”
他的挣扎微弱无力,在离阙面前如同婴儿的推搡。只是这剧烈的动作牵动了全身的伤处,尤其是心口的位置,一股撕裂般的剧痛猛地炸开!栖梧眼前瞬间发黑,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抽气,额头上瞬间沁出豆大的冷汗。
“别动。”离阙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并未强行按住栖梧,只是那只擦拭的手稳稳地托住了栖梧因痛苦而蜷缩的手腕,另一只手迅捷地按在了栖梧剧烈起伏、如同破鼓般的心口位置——
隔着那层薄薄的素白里衣,正好覆盖在那团缓慢搏动着的紫黑色魂火之上!
嗡——!
一股远比之前温养经脉时更加精纯、更加磅礴的冰蓝色灵力,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和镇压之力,如同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冰洋,瞬间透过那层薄薄的衣料,涌入栖梧的心口!
这股力量并非粗暴地压制痛苦,而是精准地包裹住那团因栖梧剧烈情绪波动而变得狂躁不安的紫黑色魂火,抚平其紊乱的搏动,同时强行镇压住心脉处撕裂般的剧痛!
“呃!”栖梧痛苦痉挛的身体猛地一僵!那股撕裂般的剧痛如同被瞬间冰封,只剩下一种被强大力量强行抚平的麻木感。
心口那团狂躁的魂火,在离阙冰冷而浩瀚的灵力包裹下,如同被安抚的凶兽,不甘地挣扎了几下,搏动竟真的渐渐平稳下来,连带着那紫黑色的光芒都似乎收敛了一丝。
离阙的手并未立刻移开。
他掌心那冰凉的触感,隔着衣料清晰地烙印在栖梧的心口,仿佛一块永不融化的寒冰,镇压着下方汹涌的岩浆。
他的指尖,似乎极其轻微地,在栖梧心口那魂火搏动的位置,按了一下。
这一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