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烛火无声燃烧,暖融的光晕包裹着暖榻上那抹苍白的素影,却照不进离阙冰封的心湖。
栖梧魔元渡来的暖意,如同隔着万载玄冰的火种,触手可及,却无法真正融化那蚀骨的寒意与惊悸。
他闭着眼,任由栖梧的魔爪包裹着自己冰冷的指尖,如同一个精致的偶人,冰蓝的睫毛在暖光下投下脆弱的阴影,每一根都凝结着无声的抗拒。
栖梧跪在榻边,燃烧的血瞳贪婪地描摹着离阙沉睡的侧颜,那专注的、带着病态满足的眼神,比魔渊的灰雾更让离阙感到窒息。
每一次栖梧魔元流转,试图更深入地驱散那蚀骨寒毒,离阙枯竭灵脉深处便会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如同在无声提醒着他这具躯体的残破与不堪。
那场粗暴掠夺留下的烙印,更是在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中,掀起冰冷的惊涛骇浪。
“…师尊…”栖梧低沉的声音带着奇异的温柔,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比寒冰更冷。
“…今日…魔渊的血樱…开得极盛…”
“…像极了…当年…血樱阁外…”
“…弟子…折了一枝…给您…”
离阙没有睁眼,但能清晰地感受到栖梧起身的动作,能听到他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走向窗边。
一股浓烈到近乎甜腻、混合着深渊血腥与魔气的异香弥漫开来。
是魔域血樱。栖梧试图用这扭曲的相似,唤醒他尘封的过往。
离阙的心如同沉入无底冰渊。血樱阁外的春日暖阳,带着灵气的浅粉花瓣,少年栖梧晶亮的眼神…
早已在断情崖的罡风和蚀骨泉的寒毒中,被碾碎成无法拾起的尘埃。
此刻这妖异的魔樱,连同这满室虚假的烛光,不过是囚笼上精心编织的、令人作呕的花纹。
沉重的殿门无声开启又闭合。栖梧离开了。魔殿内死寂无声,只剩下烛火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如同某种倒计时。
离阙缓缓睁开眼。冰蓝的瞳孔空洞地望着穹顶那沉水香木的复刻梁柱。
蚀骨的寒意深入骨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枯竭灵脉的隐痛。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撑起沉重的身体,蚀骨寒毒带来的虚弱如同无形的枷锁。
他赤足踏上冰冷光滑的魔石地面,足心传来的寒意让他微微蹙眉。
他走到窗边。窗外,那片被魔元强行维持的樱花光影,绚烂得不真实。
栖梧折下的那枝魔域血樱,如同凝固的污血,插在窗棂旁的白玉瓶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异香。
离阙的目光掠过那枝妖花,落在窗外永劫魔渊永恒翻滚的灰雾之上。
那灰雾深处,是冰冷的绝望,也是…唯一的生路。玄天宗…玄溟长老…
还有那些被栖梧囚禁又释放的同门…他们如何了?栖梧那日的承诺,是真心,还是另一场更残酷游戏的开始?
冰封的心墙之下,一丝微弱的、名为“责任”的星火,在绝望的寒风中顽强地跳动。
他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让玄天宗因他而彻底覆灭。这具残躯,或许还有最后一点价值。
时间在烛泪无声滑落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一根靠近角落的长明烛,燃烧到了尽头,橘黄的火苗挣扎了几下,最终“噗”地一声熄灭。
一缕细微的青烟袅袅升起。
就在这青烟散尽的瞬间——
离阙身后那片巨大的、复刻着血樱阁外景致的魔晶墙壁,极其突兀地、无声无息地,荡漾起一圈水波般的涟漪!
没有能量波动!没有空间撕裂的征兆!仿佛那坚硬的魔晶本身化作了流动的水面!
涟漪中心,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穿透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