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得功压低声音,语气沉凝。
“陛下让我们来,是要精准侦察,摸清后金的运粮路线和兵力,为后续新军出征打基础,绝不能暴露行踪!”
五十名士兵齐声应诺,声音压得极低,像蚊子哼,却透着一股精锐的肃杀。
一行人潜伏在右侧的雪坡后,借着望远镜仔细观察。
没过半个时辰,就见远处的雪地里,一队后金士兵缓缓移动过来,大约有一千人,簇拥着几十辆粮车,车轮压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辙印。
粮车上盖着厚厚的兽皮和雪,显然是怕被明军发现。
“大人,是后金的运粮队!”
铁峰眼睛一亮,兴奋地攥紧了手里的火铳。
“咱们就五十人,但都是精锐,趁他们不备,劫了这队粮草,定能立大功!”
他说着就要起身,被黄得功一把按住。
黄得功按住他的手腕,指节泛白,眼神沉得像寒潭。
“不可鲁莽!”
“咱们人少,对方有一千人,还有骑兵护卫,硬拼就是送死!”
他继续盯着后金队伍,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
“不过,这倒是个实战淬炼的好机会 —— 跟上去,找个有利地形,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然后立刻撤退,既摸清了虚实,又能给后金一个教训!”
“是!”
铁峰重重点头,按捺住兴奋,跟着队伍悄悄尾随在后金运粮队后方。
雪地里留下浅浅的足迹,刚踩下去,就被飘落的雪花轻轻覆盖,不留痕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落在雪地上,泛着惨白的光。
后金运粮队停下脚步,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扎营,几十顶帐篷很快搭了起来,篝火熊熊燃烧,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后金士兵围在篝火旁,有的喝酒,有的啃着冻硬的肉干,有的在擦拭弯刀和弓箭,粮车则集中堆在营地中央,由二十名士兵轮流看守。
“大人,咱们趁夜偷袭!”
铁峰趴在雪地里,凑到黄得功耳边。
“用火攻!他们的帐篷是兽皮做的,一点就着,混乱中咱们既能烧了粮草,又能全身而退!”
黄得功摇摇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的地形,又看了看天色。
“不行!”
“篝火一烧,几十里外都能看见!”
他指向西北方向:“按情报,后金的援军离这顶多五十里,骑兵半个时辰就能到,一旦被缠上,咱们插翅难飞!”
他抬手示意,声音低沉而坚定:“吩咐下去,所有人不准点火,不准喧哗,原地潜伏,等后金军睡熟了,再动手!”
“不点火?”
铁峰愣了一下。
“夜里这么冷,兄弟们要是冻僵了……”
“冻僵也得扛着!”
黄得功眼神一厉。
“咱们是陛下亲自挑选的新军,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怎么跟后金铁骑拼?”
他从怀中掏出一包干姜,分给身边的士兵:“每人含一块,能驱寒,坚持到后半夜,就能动手了!”
士兵们纷纷接过干姜,含在嘴里,辛辣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来,驱散了些许寒意。
黄得功再次举起望远镜,盯着后金营地的篝火,眼神里满是警惕和决绝。
他心里清楚,这不仅是一次侦察和偷袭,更是新军的第一战 —— 只能赢,不能输,要让陛下看到,他编练的新军,能打硬仗!
夜色越来越浓,像墨汁泼满了天空。
辽东的寒夜,静得可怕,只有后金营地的篝火在远处闪烁,映得雪地上一片橙红。
黄得功的小队潜伏在黑暗中,每个人都屏住呼吸,像蓄势待发的猎豹,眼睛死死盯着营地的方向。
他们的羊毛防寒甲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花,眉毛和睫毛上都结了霜,却没人敢动一下。
后金军的篝火渐渐弱了下去,大部分士兵都钻进了帐篷,只有守粮车的士兵还在来回踱步,打着哈欠。
铁峰悄悄掏出火折子,捏在手里,眼神询问黄得功 —— 可以动手了吗?
黄得功缓缓摇头,指了指营地西侧的黑影 —— 那里有两名放哨的后金士兵,正靠在树干上打盹,还没解决掉。
他抬手做了个 “摸哨” 的手势,两名身手矫健的士兵立刻会意,像狸猫似的窜了出去,脚步轻得像风,悄无声息地摸向那两名哨兵。
雪地里,只听到轻微的 “咔嚓” 声 —— 那是哨兵脖子被拧断的声音。
黄得功眼神一凝,抬手一挥,全队士兵立刻起身,猫着腰,朝着粮车的方向快速移动。
可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铁峰脸色一变,压低声音:“大人,是骑兵!后金的援军来了?”
黄得功心里一沉,快速扫视四周 —— 营地周围是开阔地,除了身后的雪坡,没有其他遮挡物。
如果援军真的来了,他们不仅偷袭不成,还可能被前后夹击,全军覆没!
他死死盯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手心已经冒出了冷汗。
是后金的援军吗?还是路过的小股骑兵?他们现在是继续偷袭,还是立刻撤退?
而京城的乾清宫里,朱由校还不知道辽东的突发状况。
他正看着东厂送来的密报 —— 孔贞宁收到旨意后,气得砸碎了府里的孔子牌位,还召集了孔府的私兵,紧闭大门,扬言要 “为孔闻謤讨个公道”。
魏忠贤站在一旁,躬身道:“皇爷,孔贞宁这是要顽抗到底啊,要不要派东厂番役,直接包围孔府?”
朱由校眼神冰冷,没有立刻回答。
他知道,孔府的反扑,只是时间问题。
可现在辽东又传来了马蹄声的疑云,西南的安邦彦还在蠢蠢欲动。
三面压力,同时袭来。
辽东的寒夜里,马蹄声越来越近,黄得功的手指已经扣在了火铳的扳机上。
他的新军第一战,会以胜利告终,还是会折戟沉沙?后金的援军,到底有多少人?而京城的孔贞宁,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寒风吹过雪地,卷起细碎的雪粒,打在士兵们的脸上,生疼。
黑暗中,一场关乎新军威名与边境安危的较量,已箭在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