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寒夜,雪粒子像碎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
黄得功的小队趴在雪坡后,雪埋到胸口。
每个人都弓着腰,呼吸压得极轻,白气刚冒出来就被寒风吹散。
铁峰裹紧羊毛防寒披风,领口的棉花都结了冰。
他凑到黄得功耳边,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大人,后金斥候在营地外围巡逻,间隔不到一刻钟,反侦察的本事真不赖!”
黄得功举起西洋望远镜,镜片上凝结的白霜被他用冻得发紫的手指拭去。
远处后金营地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几十顶兽皮帐篷围成圈,篝火熊熊燃烧。
巡逻的斥候穿着厚皮袄,腰间挂着弯刀和弓箭,脚步踩在雪地上“咯吱”响。
“他们不是普通运粮护卫,是后金的精锐斥候队。”
黄得功眼神锐利如鹰。
“陛下让我们藏严实了摸清底细,绝不能打草惊蛇,坏了大事!”
小队借着雪地的掩护,像鬼魅似的移动。
每一步都踩在积雪最厚的地方,避免发出清脆的声响。
防寒甲上的雪越积越厚,像裹了一层冰壳。
士兵们的眉毛、胡须都结了白霜,嘴唇冻得发紫,却没人敢搓手取暖。
一旦暴露热源,远处的后金斥候可能通过望远镜发现异常。
“前面是风口,穿过这片黑松林就能靠近营地!”
铁峰指着前方的树林,压低声音。
“但这松林地势隐蔽,大概率藏着暗哨,得小心!”
黄得功点点头,从背上取下短刀,刀鞘蹭过防寒甲,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我去吸引暗哨的注意,你们趁机潜伏到营地边缘的雪沟里,等我打出手势再行动。”
铁峰连忙劝阻:“大人,太危险了!暗哨手里有弓箭,您孤身一人……”
“服从命令!”
黄得功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我在辽东戍边多年,熟悉雪地潜行的门道,比你们更灵活。”
他拍了拍铁峰的肩膀:“你们守住位置,一个后金兵都别让跑了,务必把情报攥在手里!”
趁着一阵狂风呼啸,卷起漫天雪粒,黄得功矮身冲进黑松林。
雪沫子溅到裤腿上,瞬间冻成冰碴。
他弓着腰,贴着树干移动,目光扫过每一处隐蔽角落。
果然,两棵老松树之间,一个后金暗哨正缩着脖子警戒,手里的弓箭搭着弦,眼睛死死盯着林外的雪地。
黄得功屏住呼吸,脚下发力,像离弦的箭似的扑了出去。
短刀架在暗哨脖子上的瞬间,左手同时捂住对方的嘴。
暗哨只挣扎了两下,脖子就被黄得功猛地一拧,“咔嚓”一声脆响,瞬间没了动静。
他拖着暗哨的尸体,塞进旁边的雪坑,用积雪埋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点衣角,很快被飘落的雪花覆盖。
清理完暗哨,黄得功从怀里摸出一块红布,对着林外晃了晃。
这是约定的信号。
铁峰等人立刻起身,猫着腰快速穿过松林,悄无声息地潜伏到营地外的雪沟里。
雪沟深两米,正好能遮住身形。
“我去活捉一个舌头,问出他们的真实目标。”
黄得功卸下多余装备,只留短刀和绳索。
“你们在这里接应,一旦我得手,就往东边撤。”
铁峰急道:“大人,孤身潜入太冒险了!我们用火铳掩护你,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不用。”
黄得功摇头。
“人多目标大,火铳一响,整个营地都会警觉,到时候别说活捉,能不能全身而退都难。”
他借着营地篝火的阴影,绕到后侧。
这里是帐篷的盲区,守卫最松。
找到一处帐篷缝隙,黄得功眯眼往里看。
里面坐着一个后金士兵,正低头擦拭弯刀,刀鞘上镶着铜钉,一看就是个小头目。
他认得这把刀,之前在望远镜里见过,这头目叫费岱,是后金贝勒济尔哈朗麾下的精锐斥候。
黄得功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帐篷帘。
篝火的光影晃了费岱的眼,他下意识抬头,还没反应过来,黄得功就一脚踹在他胸口。
“咚”的一声,费岱撞在帐篷柱子上,弯刀“哐当”掉在地上。
不等他喊出声,绳索已经缠上他的手脚,一块浸了雪水的毛巾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黄得功死死按住费岱,避免他挣扎发出动静,然后像拖麻袋似的,悄无声息地把他拖出营地,塞进雪沟。
铁峰等人立刻围上来,从怀里掏出冻硬的干粮,塞进费岱嘴里让他咬着,又用冰水泼在他脸上。
“哗啦”一声,冰水溅在脸上,冻得费岱牙齿打颤,脸上瞬间结了薄冰,挣扎着醒了过来。
“说!你们的目标是什么?”
黄得功将短刀架在他脖子上,刀刃划破皮肤,渗出血珠,语气冷得像辽东的寒夜。
费岱梗着脖子,叽里呱啦说着满语,眼神凶狠,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黄得功使了个眼色,铁峰立刻蹲下,将费岱的手按进旁边的雪水里。
“啊 ——”
费岱发出痛苦的闷哼,刺骨的寒冷顺着手指蔓延到全身,冻得他浑身发抖,脸色惨白。
“再不说,就把你埋进雪堆,冻成冰雕!”
铁峰厉声道,手里的短刀也架了上去。
费岱牙关打颤,终于撑不住了,含糊不清地说:“我…… 我们要去广宁…… 和城内的人里应外合,夺取城池!”
“城内的人是谁?”
黄得功追问,刀又往下压了压,血珠顺着刀刃滴进雪地里。
费岱犹豫了一下,看到黄得功冰冷的眼神,连忙道:“是…… 是明军守将孙得功、石廷柱!他们已经归顺大汗了,还送了密信!”
黄得功和铁峰对视一眼,两人瞳孔骤缩。
铁峰忍不住低骂一声:“狗贼!”
广宁是辽东重镇,城墙坚固,粮草充足,是抵御后金的关键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