犁尖闪着冷光,一看就比旧犁锋利。
“这是‘器物革新’,比旧犁耕一亩地,能省一半力气。”
朱由校的声音响在耳边。
朱由校又补充道。
“徐光启说,西洋有种‘番薯’,亩产比稻谷高三倍,种在山地里也能活。”
朱由校看着方从哲。
“把番薯推广到陕西、河南,流民有地种、有饭吃,还会闹吗?”
方从哲攥着铁犁,指节都有些发白。
突然就懂了。
陛下不是画饼,是真有实打实的章程!
“抢来的白银,朕不用来赏那些只知道抢田的权贵。”
朱由校的语气沉了些。
“用来造铁犁、修水利、开书院。”
朱由校眼神锐利。
“水师将领敢反,朕就派锦衣卫盯着,谁反杀谁;权贵敢贪,朕就清他们的隐田,让他们没地可贪!”
方从哲“腾”地站起来,躬身行礼。
这次是真心实意的。
“陛下深谋远虑,老臣佩服!”
朱由校扶起他,把地图重新铺开。
手指在上面点了三点。
“朕一个人做不成,得靠你。你是首辅,得办三件事。”
朱由校指了第一点。
“拟个章程,怎么选水师将领、怎么练水师,不能让外行瞎指挥。”
朱由校指了第二点。
“让徐光启把番薯种苗、新铁犁推广到流民区,再找些懂工艺、会算学的人,朕要在京城开‘格物院’,专门研究新器物。”
朱由校指了第三点。
“查澳门、台湾的情况,西洋人占着澳门赚银子,荷兰人占着台湾,这些都是大明的地方,该收回来!”
“老臣这就去办!”
方从哲连忙应下,转身就想走。
可脚刚迈出去,又停住了。
朝堂的情况,比陛下想的乱多了。
东林党占着六部一半的职位。
跟他走得近的王尚书,不喜欢他儿子方以智那伙学新学的人。
跟儿子交好的徐光启,又被东林党排挤,连奏折都递不顺畅。
那些中立的大臣,哪边都不得罪,却最会看风向,稍有不对就倒戈。
南北地域更不用说,北方大臣想打后金,南方大臣想保江南的田产,根本拧不到一块。
东厂的梆子声又响了,这次更沉。
像是在催他。
方从哲走出殿门,雪还在下。
落在官帽上,瞬间就化了,凉得他头皮发麻。
他摸了摸怀里的家书。
儿子还在南京等着他的信,问要不要把家里的田产也转走。
东林党那边也在等他的态度。
只要他松口,就能联络更多士绅反新政。
格物院、水师章程、番薯推广,每一件都得跟朝堂上的人掰扯,一步都错不得。
走到宫门口,看到锦衣卫在巡逻。
腰间的绣春刀闪着冷光,映着雪更寒。
突然想起陛下说的“派锦衣卫盯着水师将领”。
心里一紧。
陛下连自己人都防着。
他这个首辅要是办不好事,会不会也被锦衣卫盯上?
方从哲裹紧了官袍,往首辅府的方向走。
雪地里的脚印很深。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他知道,从答应陛下的那一刻起,就再也回不去了。
要么跟着陛下做成千古功业,要么陪着那些旧权贵一起垮台。
府里的灯笼已经亮了,昏黄的光映在门上。
可他站在门口,却不敢进去。
仿佛已经看到。
东林党的人在客厅等着他,要他表态反对新政。
儿子在书房等着他的决定,问家里的田产该怎么办。
朝堂上的大臣们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看他这个三朝老臣怎么栽跟头。
这盘棋,他到底该怎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