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役领着他到库房,递给他一个黄布袋。
布袋上绣着 “户部” 二字,里面装着十枚新铸的银币。
银币碰撞的声音清脆,却像针一样扎在李应升心上。
“这是你的俸禄,十两银,点清楚 —— 以后想领,可没机会了。”
差役语气冷淡,眼神里的嘲讽更浓,转身就走。
李应升接过布袋,手指触到冰凉的银币。
他突然想起自己被革职的遭遇。
十年寒窗,三年京察,好不容易当上御史,就因为几件没结的案子,说革就革。
又想起午门外的人头,想起差役的嘲讽,一股怒火从心底涌上来。
“凭什么?!”
他低吼一声,猛地把布袋摔在地上。
银币 “哗啦” 滚落,一枚撞在石阶上弹起来,正好落在他脚边,背面的太祖神像朝上,胡须清晰可见。
李应升看着那枚银币,怒火中烧。
他抬起脚狠狠踩了上去。
“咔嚓” 一声,银币被踩得变形,神像脸上印下一个清晰的脚印。
“什么考成法!什么太祖神像!都是骗人的!”
他嘶吼着,又连续踩了几脚,其他银币也被他踢得四处滚,有的掉进排水沟,有的被他踩扁,神像上的脚印一个叠一个。
差役们听到动静跑出来,看到地上的银币和李应升的动作,吓得脸色惨白。
有人倒吸冷气,没人敢上前阻拦。
他们知道,“践踏太祖神像” 是谋逆大罪,谁沾谁死。
“住手!你好大的胆子!”
一声大喝传来,巡城御史陈新甲带着四名随从,快步走了过来。
他看到地上的银币,眼睛瞪得滚圆,手指着李应升,声音都在抖。
李应升猛地回头,看到陈新甲,心里一慌。
脚却还踩在一枚银币上,他想挪开,却已经晚了。
“陈大人,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他强装镇定,声音却发颤,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淌。
“与我无关?”
陈新甲冷笑,快步上前,蹲下身捡起一枚被踩扁的银币。
银币上的神像模糊不清,脚印清晰可见。
“银币背面是太祖神像,你摔币踩踏,这是对太祖大不敬,是谋逆大罪!按律,当凌迟处死!”
户部的差役们连忙 “扑通” 跪地,膝盖撞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
为首的差役指着李应升,声音发抖。
“陈大人!是他!是他摔的银币,还踩了太祖神像!小的们都看见了,可以作证!”
其他差役也纷纷附和,声音齐整。
“求陈大人严惩!不能让他亵渎太祖!”
李应升看着跪在地上的差役,又看着陈新甲手里的银币,突然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他想起去年有个百姓不小心碰掉了太祖的牌位,就被凌迟了,自己这是直接踩神像,必死无疑。
“我…… 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太生气了……”
李应升声音发颤,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地上的银币上。
陈新甲站起身,脸色冰冷。
“不是故意的?银币上的脚印还在,你还想狡辩?来人,把李应升绑起来,带回巡城御史衙署!再派人去西厂报信,就说‘有人践踏太祖神像,涉嫌谋逆’—— 这案子,咱们断不了,得让西厂审!”
随从们应诺,拿出新打的铁链,铁链闪着冷光,套在李应升的脖子上,勒得他喘不过气,肩膀被随从按住,疼得他龇牙咧嘴。
“不要!我不要去西厂!西厂会杀了我的!”
李应升挣扎着,脚乱踢,却被随从死死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拖走。
户部衙署外,百姓们围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
有人踮着脚看,有人指着李应升议论。
“这不是都察院的李御史吗?怎么被绑了?脖子上还套着铁链?”
“听说他摔了带太祖像的银币,还踩了好几脚!这可是大不敬啊,之前有个商人踩了神像,直接凌迟了!”
“该抓!太祖是开国皇帝,神像哪能随便踩?这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就是谋逆!”
有个老农捡起一枚滚到脚边的银币,看到上面的脚印,气得往地上啐了一口。
“这种人就该杀!不然以后谁都敢亵渎太祖了!”
议论声中,李应升的头垂得越来越低。
官袍被拖在地上磨破。
他曾经是高高在上的御史,如今却成了人人唾骂的 “谋逆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