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人朝着徐元庆的府邸方向扔烂菜叶,骂声不绝。
消息很快传到徐元庆的府邸,府邸里正飘着茶香,却没人有心思喝。
徐元庆正和申用嘉、王士骑坐在花园的亭子里喝茶,听家丁汇报后,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茶水溅湿了桌下的欠税清单,清单上“十二万两”的数字被浸得模糊。
“一万二精锐?还要查抄家产、充军?朱由校这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一点活路都不给!”
徐元庆气得浑身发抖,手指指着府门方向,声音都变调了。
申用嘉脸色惨白,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胡须,胡须都被捻掉了几根。
“戚金的浙兵我知道,当年平倭寇时,一刀一个,咱们的家丁都是些庄稼汉,根本不是对手,连他们的铠甲都砍不动。”
王士骑猛地拍案,茶桌被掀翻,茶杯摔得粉碎。
“怕什么!咱们江南士绅抱团,召集家丁,跟他们拼了!我家有三百家丁,再找些盐商的人,凑一千人,总能跟他们打打!”
“拼?”
徐元庆苦笑,手指点着地上的碎片。
“你家有三百家丁?两百是老弱,一百是刚雇的,连刀都不会拿!人家有一万二精锐,还有火炮、火铳,咱们拼得过吗?拼了就是死,还要连累家人充军!”
王士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 他知道,徐元庆说的是实话,他家的家丁确实没战斗力。
当晚,徐家园林的密室里,苏州、松江的二十多位士绅代表齐聚,烛火摇曳,映着一张张惶惶不安的脸,没人说话,只有烛花“噼啪”响。
“诸位,西厂的人明天就要上门清丈田亩了,咱们怎么办?是缴,还是抗?”
徐元庆坐在主位,声音沙哑,眼里满是血丝。
一个年轻的士绅猛地站起来,手按在腰间的刀上。
“反了!他们敢查抄家产,咱们就敢占苏州城,关闭城门,跟朱由校对着干!浙江、福建的士绅会帮我们的!”
“反?你疯了!”
申用嘉连忙拉住他,手都在抖。
“占苏州城?那是谋逆!朝廷派大军来,咱们全家都得凌迟,祖坟都要被挖!不能反!”
另一个年老的士绅叹了口气,手指捻烂了衣角。
“依我看,先缴一部分税,比如三成,看看他们的态度,别把事情做绝。咱们给汪应蛟送点礼,说不定他能通融。”
“缴一部分?”
王士骑冷笑,手指敲着密室的墙。
“他们要的是全额,你缴三成,只会让他们觉得咱们好欺负,接下来更得寸进尺,连咱们的祖宅都要抄!”
密室里吵成一团,有人喊着要反,有人主张妥协,还有人低着头,一言不发,眼里满是恐惧,手指死死攥着衣角。
徐元庆看着混乱的场面,用力拍了拍桌子,桌子上的烛台都晃了晃。
“都别吵了!听我的!”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看向他,眼里满是期待。
“咱们先看看阵势。”
徐元庆深吸一口气,手指在桌案上画着圈。
“明天他们上门清丈,咱们别反抗,也别缴全税,就说家里去年遭了水灾,粮银损失大半,先缴三成,剩下的以后再缴,看看他们怎么反应。”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侥幸。
“朝廷离不开咱们士绅治理地方,朱由校再狠,也不敢把江南士绅全杀了 —— 他还得靠咱们收税、管百姓,没了咱们,江南就乱了!”
申用嘉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希望。
“这话在理,咱们先稳住,等摸清他们的底线,再联合浙江、福建的士绅,一起跟他们谈条件,逼他们减税。”
王士骑犹豫了一下,也点头。
“行,就按你说的办,先看看阵势,真要逼死咱们,再拼也不迟!我这就去准备三成税银,别让他们挑出毛病。”
其他士绅纷纷附和,密室里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些,可每个人的脸上,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惶惑,没人敢保证,这招能管用。
与此同时,西厂征税署内,汪应蛟正在查看徐元庆的田亩账册,账册上“五千亩”的数字被朱笔圈出,旁边贴着暗探送来的“隐藏田亩图”,标着“东山两千亩”“西山一千亩”。
“徐元庆名下有田五千亩,却只报了两千亩,欠税十二万两,还藏了三万石粮,真是胆大包天,把朝廷当傻子!”
汪应蛟冷笑,对戚金道。
“明天你带三百浙兵,去徐元庆家清丈,把‘隐藏田亩图’带上,他要是敢拦,就把他绑回署里,按抗旨论处!”
戚金躬身应诺,手里接过田亩图。
“末将明白!保证完成任务,明天一早就去,让徐元庆知道浙兵的厉害!”
李永贞在一旁道,手里拿着刚印好的檄文。
“我已让崇文寺的人在苏州城贴满檄文,连徐府对面的墙上都贴了,写着‘徐元庆欠税欺君,藏粮害民’,还附了他藏粮地窖的位置,让百姓都知道他的真面目 —— 到时候他就算想煽动百姓,也没人信!”
汪应蛟点头,手指敲着案上的账册。
“做得好!舆论和武力一起上,双管齐下,让这些士绅知道,反抗是没用的,只有缴税,才能保住家产!”
窗外的月光洒进署内,照亮了案上的逋赋清单,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江南士绅的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欠税的数额和藏粮、藏银的位置 —— 这场由皇帝主导的武力征税风暴,明日就要在苏州正式拉开序幕。
次日清晨,戚金带着三百浙兵,扛着清丈工具,拿着“隐藏田亩图”,朝着徐元庆的府邸走去。
街道两旁围满了百姓,有人指着浙兵的银甲议论,有人朝着徐元庆府邸的方向扔烂菜叶、骂脏话,还有人跟着浙兵走,想看看徐元庆怎么被收拾。
徐元庆站在府门前,穿着一身绸缎,却掩不住脸上的慌张,手指紧紧攥着府门的雕花栏杆,指节发白,连指甲都嵌进了木头里。
他身后,两百名家丁握着刀,却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有人的刀鞘都滑落在地,不敢弯腰去捡,眼睛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浙兵。
“徐老爷,奉西厂之命,清丈您名下的田亩,包括东山、西山的隐藏田亩,请开门配合,别耽误时间。”
戚金站在府门前,声音洪亮,传遍了整条街道,手里的田亩图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徐元庆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脸上挤出一丝笑。
“戚将军,家里田亩账册有些乱,容我再整理整理,而且去年遭了水灾,粮银不足,先缴三成税银,剩下的明年再缴,如何?”
戚金冷笑一声,挥手让浙兵举起撞门锤,撞门锤上的铁头闪着冷光。
“徐老爷,陛下有令,欠税需全额缴纳,清丈也必须今日完成 —— 您要是不开门,末将只能破门了!”
浙兵们扛着撞门锤,朝着府门走去,铠甲碰撞声越来越近,徐元庆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后的家丁们吓得往后退,没人敢上前一步。
而此时,西厂的暗探正躲在远处的茶楼上,看着这一幕,同时快速记录着“海盗在黑风口集结船只”的消息,准备快马送往征税署 —— 一场针对海盗的反埋伏,也在悄然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