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爱莉希雅的决意，也清楚庄姜此刻的请求意味着什么。
终于，爱莉希雅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庄姜脸上，那目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温柔的审视，仿佛要穿透他眼中那层故作平静的伪装，直抵他灵魂深处最真挚的恳求。
庄姜的话如同无形的涟漪，在月光下扩散开来，刚刚因爱莉希雅到来而稍有缓和的气氛，骤然间再次凝结，甚至比之前更加沉重。
“?庄姜，”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你是在请求我……不要为了‘那个计划’而牺牲自己，对吗？?”
“是。”
庄姜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他身体前倾，眼中是燃烧般的执拗，“约束的惨剧，我改变了一切！我们救下了更多的人，保留了更强的战力！更多的战士存活下来……我们整合了这些力量，我们对律者的理解远超以往！终焉？我们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提高，带着一种试图说服对方，也说服自己的强烈信念：“我们比‘剧情’里强太多了！爱莉，我们不需要你用那种方式……为我们铺路！一定有别的办法！我们可以一起面对终焉，一起活下去！”
月光洒在爱莉希雅精致的侧脸上，她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直到庄姜说完，她才微微歪了歪头，唇角重新勾起那熟悉的、带着些许俏皮的弧度，但眼神却依旧认真。
“?嗯……听起来真让人心动呢。?”
她轻轻晃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语气如同在讨论明天去哪里野餐，“?大家一起努力，战胜看似不可战胜的敌人，迎来happy endg……这简直就是最完美的童话故事了，对吧？?”
她话锋一转，目光却悄然转向了旁边一直沉默的凯文：“?可是呀，庄姜……关于‘终焉’的真正含义，那并非仅仅是一个‘强大的敌人’那么简单。它是文明的尺度，是……既定的‘结局’。?”
凯文迎上她的目光，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用他那低沉冰冷的声音确认了这个残酷的事实：“……终焉的权能它的力量，与文明本身挂钩。现有的任何战术堆砌，在绝对的‘规则’面前，胜算……渺茫。”
“但我们有变量！”
庄姜几乎是在低吼，他指向爱莉希雅，“我就是最大的变量！爱莉，我本身的存在，就是超越‘剧情’的证明！既然约束可以被改变，为什么终焉就一定不行？为什么你一定要选择那条……注定孤独赴死的路？”
他看着爱莉希雅，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痛楚和几乎是哀求的神色：“留下来，爱莉。和我们一起，战斗到最后。我们需要你……我需要你。”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却重重地砸在爱莉希雅的心上。
她脸上的笑容终于缓缓敛去，那双蕴藏着星辰大海的粉色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庄姜，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欣慰，有怜惜，有一丝动摇。
但最终，沉淀下来的，是一种庄姜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的、近乎神性的温柔与决绝。
她伸出手，没有去碰庄姜，而是轻轻拿走了他手中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的酒瓶，将自己的酒杯塞到了他的手里。
她的指尖微凉，触碰间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庄姜，我亲爱的朋友……?”
爱莉希雅的声音柔得像月光下的夜曲，“?谢谢你这么努力地想要改变我的‘结局’，真的，我很开心哦？这比收到一百朵、不，一万朵水晶花还要让我开心。?”
她站起身，裙摆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重新面向浩瀚的夜空，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星空。
“?但是啊，正因为我是‘变量’，正因为我是……‘无瑕之人’爱莉希雅，?”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空灵而坚定的回响，“我才更不能逃避哦？?”
她回过头，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那笑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灿烂，都要耀眼，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光芒与色彩，却也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令人心碎的美丽。
“?我的选择，从来不是因为绝望，而是因为希望。?”
“?我想为你们留下的，不是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需要赌上一切去搏杀的战场……而是一个确切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这才是……属于爱莉希雅的，‘真我’的答案呀！?”
她的目光扫过庄姜，扫过凯文，仿佛要将他们的身影牢牢刻印在灵魂深处。
“?所以，不要再为我悲伤，也不要再试图挽留了。?”
她的语气变得轻快，带着她独有的、狡黠而可爱的味道，“?至少在那一刻真正到来之前，让我们继续享受这难得的月光，享受还能一起喝酒、一起欢笑的时光吧？毕竟——?”
爱莉希雅举起不知何时又被她拿回去的酒杯，对着怔然的庄姜和眼神复杂的凯文，巧笑嫣然：
“?如此良辰美景，又有美酒和两位英俊的男士相伴，若是只顾着谈论那些沉重的话题，岂不是太辜负这月色，也太辜负全世界最可爱的美少女了吗？?”
月光如水，倾泻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银边，那身影如此美丽，如此耀眼，却仿佛下一刻就会融入月光，消散不见。
庄姜看着她的笑容，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哽在了喉间。
他知道，有些决意，无法用言语改变。
有些道路，一旦选定，便会义无反顾。
他握紧了手中那杯属于爱莉希雅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酒液灼烧着喉咙，也灼烧着他的心。
凯文也沉默地举起了酒瓶，狠狠地灌了一口。
天台之上，月光之下，三人之间的空气，沉重而悲伤，却又因着那粉发少女无比坚定的笑容，而弥漫开一种凄美的、令人窒息的壮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