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深,檐角最后一丝天光被墨色吞没。沐晴院里的书房却亮着灯,窗纸上映出几道模糊的人影。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张。闻人宴裹着雪白的狐裘,半倚在铺了软垫的椅子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绒毛,低低的咳嗽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萧绝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眉眼间压着挥之不去的躁意,像一头被强行拴住的野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不耐。角落里的墨子谦低头调试着一个巴掌大的机关锁,咔哒的轻响成了房间里唯一的节奏。顾流芳摇着折扇,唇边噙着惯常的笑,眼神却比平日锐利得多。主位上的楚玄面沉如水,自成一方威压。
“人都到齐了?”沐晴放下手中的密函,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齐了。”楚玄开口,目光扫过众人,“到什么地步了?”
沐晴将几封密报推到桌中。“漕运郭崇山,户部李斌,三日后早朝联名弹劾。罪名是靡费国帑、擅权结党,目标直指我们的军械司和情报网。”
萧绝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文官的嘴皮子功夫。”
“若只是嘴皮子功夫,倒简单了。”闻人宴慢悠悠地接口,声音虽弱,却让所有人都看过去,“他们买通了京畿大营的赵副将。一旦朝上发难,城外便会以‘清君侧’为名,动兵。”
空气骤然一紧。萧绝站直了身体,眼中爆出凶光:“动兵?好啊!老子正愁没地方活动筋骨!”
“然后呢?”闻人宴撩起眼皮,淡淡看他,“杀光京畿大营三千人,坐实我们谋反的罪名?”
萧绝梗着脖子,额角青筋跳动,却憋着气没再吭声,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沐晴。
沐晴没看他们,走到墙边的京城布防图前,拿起朱笔。
“所以,这局棋,我们要在朝堂上让他们哑火,在城外让他们伸不出手。”她笔尖落下,点在几个关键位置,留下醒目的红点,“诸位,这是我们头一回真正拧成一股绳,别让人看了笑话。”
她先看向顾流芳:“顾老板,你的路子广。郭崇山与北蛮私通的账本,李斌养在外头的那对母子,两天内,我要确凿的证据和人址。”
顾流芳“唰”地合上折扇,脸上那点玩世不恭收得干干净净:“挖坟掘墓的事,我在行。”他转身便走,衣袂带风,很快融入夜色。
“墨先生。”沐晴转向墨子谦,“地址拿到后,劳你在那宅子内外布上些机关,要能困人,能示警,别让人轻易来去。”
墨子谦抬起头,没说话,只重重一点头,拿起他的工具匣就往外走。
“萧绝。”沐晴看向门口那尊煞神,“京畿大营的赵副将,让他‘病’三天,可能办到?”
萧绝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保证他亲娘都认不出。”他舔了舔嘴唇,像是嗅到血腥味的狼,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