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忙碌和疲惫中如水般流过。何柠蓉的药材加工小生意渐渐有了起色，虽然利润微薄，但至少能维持母女二人在海市的基本开销，还能略有结余。她将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投入到了这小小的作坊里，用近乎麻木的劳作来填补内心的空洞和驱散对未来的迷茫。
这天清晨，何柠蓉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准备生火开始一天的炮制工作。院子里堆放着昨天收来的柴胡，需要尽快处理。她弯腰想去搬动装药材的麻袋，刚用力，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猛地袭来，眼前瞬间发黑，胃里翻江倒海。
她踉跄一步，赶紧扶住旁边的墙壁，才勉强没有摔倒。
“呕……”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她忍不住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觉得浑身虚软，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
在灶房准备早饭的张雪菲听到动静，急忙跑出来，看到女儿脸色苍白、扶着墙干呕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住她：“蓉蓉！你怎么了？是不是这些天太累了？”
何柠蓉缓了好一会儿，那股恶心感才稍稍退去，但眩晕感依旧存在。她靠在母亲身上，虚弱地摇摇头：“没……没事，可能有点低血糖，起太猛了。”
张雪菲却不放心，仔细端详着女儿的脸色，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一变。她扶着何柠蓉在院中的小凳上坐下，迟疑了一下，压低声音问道：“蓉蓉……你……你那个……多久没来了？”
何柠蓉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地回想。自从离开宁安村，经历了母亲受伤、奔波迁徙、初到海市的艰难，她全部心神都放在生存上，生理期这种小事早就被她抛到了脑后。此刻被母亲一提，她才猛然惊觉，似乎……已经推迟了快两个月了！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更加苍白，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一个让她心惊肉跳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钟祉霖生日那晚的缠绵旖旎，混乱中破碎的回忆片段，以及之后他决绝的离开……
难道……
看到她骤变的脸色和沉默，张雪菲心里咯噔一下，几乎确定了七八分。她又是担忧又是心疼，握住女儿冰凉的手，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蓉蓉，你跟妈说实话……”
何柠蓉抬起头，看着母亲眼中复杂的情緒，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震惊、茫然、无措，还有一丝隐秘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交织在一起，冲击着她的心脏。
她……可能有了钟祉霖的孩子？
在这个举目无亲、前途未卜的异乡，在她刚刚看到一丝生活曙光的时候？
“妈……”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沙哑得厉害，“我……我不知道……”
张雪菲看着女儿彷徨无助的样子，心疼地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别怕，蓉蓉，别怕……有妈在呢。”
当天，张雪菲坚持陪着何柠蓉去了一趟附近的卫生院。检查结果很快出来，正如她们所猜测的那样——何柠蓉已经怀孕近两个月。
拿着那张轻飘飘却重如千斤的诊断书，何柠蓉呆呆地坐在卫生院走廊的长椅上，大脑一片空白。
她真的要当母亲了？在她自己都还是个需要挣扎求存的“孩子”的时候？
这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和步伐。抚养一个孩子需要巨大的精力和金钱，而她现在的境况……带着一个需要长期调养的母亲，再加上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未来的路该如何走下去？
恐慌和压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