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地坐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母亲究竟跟她说了什么？
晚饭的气氛比早上好了些许，但依旧带着一种微妙的隔阂。
何柠蓉刻意坐在母亲身边，埋头吃饭，很少主动说话。
张雪菲似乎也察觉到了小两口之间不对劲，但看女儿脸色恹恹的，只当她是身体不适，也没多问，只是不停地给两人夹菜。
“蓉蓉，多吃点这个鸡蛋，补补身子。”
“小钟，你也吃，今天上山累了吧。”
钟祉霖一一应下，举止依旧从容，只是视线时不时会落在何柠蓉身上。
饭后，何柠蓉抢着收拾了碗筷，然后便以早点休息为由，再次钻进了张雪菲的房间，丝毫没有回主屋的意思。
张雪菲看着女儿的背影，又看看站在院中眉头微锁的女婿，轻轻叹了口气，终究没说什么。
夜色渐深。
何柠蓉躺在母亲身边，听着身旁均匀的呼吸声，却毫无睡意。
她睁着眼睛，望着黑暗中模糊的屋顶，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与钟祉霖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他们一起上山采药，一起熬制果酱，一起面对黎铭的刁难……
那些看似平淡的日子，此刻回想起来，却充满了让她心头发暖的细节。
她是真的对他动了心。
不仅仅是依赖，不仅仅是习惯，是真正的，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和眷恋。
可越是认清自己的心，苏清薇的话就越是像一把冰冷的枷锁，牢牢地锁住了她，让她透不过气来。
正妻？姨娘？
她何柠蓉就算再落魄，也绝不可能与人共侍一夫，更不可能自轻自贱去做那见不得光的姨娘。
可是如果放弃他……
心口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蜷缩起了身子。
她舍不得。
一想到他可能会离开，会娶别的女人，会对另一个女人展露温柔，她就难受得几乎无法呼吸。
两种情绪在她心里激烈地拉扯着，让她备受煎熬。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口。
何柠蓉身体一僵，屏住了呼吸。
是钟祉霖。
他站在那里做什么？
她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心跳如擂鼓。
门外的人似乎也只是静静地站着，并没有敲门或者离开的打算。
夜风吹过院中的柿子树，发出沙沙的轻响。
不知过了多久，那脚步声才再次响起，轻轻地，渐行渐远，回了主屋。
直到听见主屋关门的声音，何柠蓉才缓缓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茫然和失落。
她将脸埋进带着母亲气息的枕头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无声地滑落。
钟祉霖，她到底该怎么办？
而主屋内，钟祉霖同样没有入睡。
他站在窗边，望着窗外清冷的月色，脑海中不断回响着丁亮今日暗中传来的消息。
京城局势愈发紧张，钟明远动作频频，爷爷的身体也时好时坏……
他必须尽快回去。
可是柠蓉……
他想起她这两日反常的疏离和强装的镇定，想起她红肿的眼眶和躲避的眼神，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他必须弄清楚母亲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他转身走到炕边，和衣躺下，手臂枕在脑后，黑眸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锐利。
无论母亲说了什么，他都绝不会放手。
宁安村的这个家，炕上这个嘴硬心软的女人，还有院里那位慈和的母亲，才是他真正想要守护的归处。
京城，他要回去。
属于他的一切，他要拿回来。
但何柠蓉，他也一定要带走。
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第二天，何柠蓉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她慢吞吞地坐起来，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昨夜混乱的思绪和无声的哭泣让她此刻看起来有些憔悴。
推开房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张雪菲正在灶间忙碌，听到动静探出头来，脸上带着关切：“蓉蓉醒了？脸色怎么还这么差？是不是没有休息好？要不今天就在家歇着，别上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