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何柠蓉早早洗了澡,盘腿坐在炕上,就着昏黄的煤油灯翻看手里的小账本。
手指无意识地划过纸页上的数字,心思却全然不在上头。
算来算去,草药生意的进项勉强够日常开销,可若想带母亲去更好的地方,还差得远。
她烦躁地合上本子,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就在这时,门帘被掀开,钟祉霖带着一身微凉的水汽走了进来。
他刚在灶房简单擦洗过,换上了干净的里衣,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几缕黑发贴在饱满的额角,整个人散发着皂角的清爽气息,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味道。
何柠蓉只觉得那股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让她心头一跳,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账本。
她强迫自己不去看他,可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瞥见他高大的身影在屋内移动,存在感强烈得让她无法忽视。
何柠蓉猛地掀开被子下床,径直走到墙角的木柜前,一声不吭地抱出备用的被褥,弯腰就开始在炕边打地铺,动作带着明显的赌气意味,铺被子的力道也重了些。
“我今晚睡这儿。”她背对着他,声音刻意放得冷硬,“你别多想,不是心疼你。只是你伤还没好利索,万一在地上睡不踏实,着了凉或是磕了碰了,落下什么毛病,我们可担待不起。毕竟,您可是京城来的贵人。”
话音刚落,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就覆上了她正在整理被角的手背。
何柠蓉像被烫到一般,猛地想甩开,却被那只手更紧地握住。
她用力挣扎,钟祉霖却顺势一带,将她整个人牢牢圈进了怀里。
“放开!”何柠蓉又羞又恼,手肘用力往后顶,却顾忌着他身上的伤,力道不由得收了几分。
钟祉霖感受到她的挣扎,手臂收得更紧,却又在下一刻放柔了力道,生怕弄疼了她。
他将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低沉的声音带着歉然和一丝沙哑:“对不起,柠蓉。是我错了。”
何柠蓉挣扎的动作一顿,鼻尖莫名有些发酸,却还是硬着嗓子:“你错哪儿了?钟上校怎么会有错?”
“我不该恢复记忆这么多天,还瞒着你我的身世。”钟祉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我不是存心瞒你。只是……只是我私心里,宁愿自己永远只是宁安村的钟祉霖,只是你的赘婿。我不想面对那些责任,那些勾心斗角,我只想守着你,守着妈,过现在这样的日子。”
他顿了顿,染上几分沉重:“可我是钟家的儿子,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有些责任,我逃不掉。”
何柠蓉听着他坦诚的话语,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有力心跳,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一直强撑着的硬壳也出现了裂痕。
察觉到她的软化,钟祉霖稍稍松开了怀抱,双手捧起她的脸。
煤油灯下,她眼眶泛红,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湿意。
他心头一紧,拇指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痕,满眼都是心疼。
钟祉霖低下头,珍重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然后凝视着她的双眼,语气近乎恳求:“柠蓉,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好吗?”
何柠蓉吸了吸鼻子,对上他深邃而真诚的黑眸,那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
她心里那点别扭终于消散,别扭地点了一下头。
钟祉霖眼底瞬间漾开浅浅的笑意,像是松了一口气。
他牵起她的手,引着她坐到炕沿,自己则拉过凳子坐在她对面,两人膝盖相抵,距离很近。
“我是京城钟家的嫡孙。”他开口,声音平稳,“以前在空军服役,是个上校。”
何柠蓉安静地听着,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