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若将残渣放在另一个载玻片上,调整倍率。
“王公公,你也来看看?”朱祁钰突然点名。
王诚心里发毛,但皇命难违,只能硬着头皮凑过去。
视线穿过透镜的瞬间,王诚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看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那些黑色的残渣,被放大了数百倍,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恶魔爪牙般的晶体结构。
它们尖锐、锋利,闪烁着幽绿色的光芒,仅仅是看着,就让人感到咽喉发紧,仿佛能感受到那种刺穿肠胃的剧痛。
“看清楚了吗?”
华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同鬼魅,“这是‘钩吻’,也就是俗称的断肠草。但它的细胞壁结构,与中土的钩吻截然不同。它的晶体更长,更尖锐。”
华若从箱子里拿出一张巨大的图谱,上面画着两种不同的细胞结构对比图。
“左边,是大明境内的断肠草;右边,是太子所中之毒。”
华若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右边的图上,“这种结构的钩吻,只生长在极南湿热之地,也就是……法兰克人控制的南洋群岛。”
轰!
华若的话,如同一柄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刘御史的天灵盖上。
他看着那张画着狰狞“弯钩”的图谱,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他不懂什么是“细胞壁”,但他听懂了一件事——华若手里的证据,与他伪造的信,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东西!
不!不能让他继续说下去!
一股源于求生本能的巨大恐惧,瞬间化作了歇斯底里的疯狂。
“妖言惑众!”
刘御史如同被踩了尾巴的野狗,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甚至顾不上官仪,指着华若的鼻子,破口大骂!
“凭几张鬼画符就想推翻铁证?!谁知道是不是你这个黄口小儿,在这里故弄玄虚,妖言惑众!”
他转身,再次“噗通”一声跪倒在朱祁钰面前,这一次,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和毫不掩饰的恐惧。
“陛下!此人妖言惑众,意图为叛贼开脱,其心可诛啊!”
“骗人?”
华若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他从箱子里取出一排装着各色液体的玻璃试管,那是他提炼出的化学试剂。
“显微镜只是让你们开开眼。”
华若举起一支装着透明液体的试管,轻轻晃了晃,“接下来,才是让谎言现形的时刻。”
他看向刘御史,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猪羊。
“你说这封信是周奎随身携带的?”
“没、没错!”刘御史结结巴巴地说道。
“好。”
华若走到刘御史面前,突然问道,“周奎是武将,平日里舞刀弄枪,手上必然沾染铁锈、油脂。若是贴身藏匿,信纸上必有残留。”
“这……”刘御史一时语塞。
“不用狡辩。”
华若拔开试管塞子,“科学不听狡辩,只看反应。”
他将试管中的液体,滴了一滴在那封所谓的“铁证”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息。
两息。
信纸湿润了,但没有任何颜色变化。
依旧是原本的淡黄色。
“硫氰酸钾溶液。”
华若举着试管,声音在大殿内回荡,“遇铁离子,必呈血红色。这是天地至理,谁也改不了。”
他冷冷地看着那张毫无变化的信纸。
“一张号称被武将贴身藏在铠甲里数月的信纸,竟然连一丝铁锈反应都没有。”
华若抬起头,目光如刀,直刺刘御史的双眼。
“这纸,太干净了。”
“干净得……就像是今天早上刚从书房里拿出来的一样。”
噗通。
刘御史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大殿内一片死寂。
只有那支试管里的液体,在阳光下晃动,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
那不是水。
那是真理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