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织雾将龙血树种子放进坑里,浇上混了冰莲蕊的树汁,再用阴沉木的碎末盖住。做完这一切,她忽然觉得掌心发痒,低头看去,竟是那日在昆仑墟被蛇母残魂灼伤的疤痕,此刻正微微发红,像有暖流在里面涌动。
“这疤痕……”江叙白握住她的手腕,指尖抚过那片泛红的皮肤,“清玄道长说,蛇母的残魂带着地脉之气,或许是它在帮种子破土。”
接下来的几日,云织雾每天都去后院查看。第五天清晨,她果然在土里看到了抹暗红色的嫩芽——龙血树发芽了!小小的芽尖顶着层薄壳,像个害羞的孩子,在晨露中微微颤动。
“活了!真的活了!”青黛激动得拍手,惊动了檐下的燕子,扑棱棱飞起来,在院子里盘旋。
江叙白提着早膳走进来,看到那株嫩芽,嘴角忍不住上扬:“大理寺的人查到,二十年前云家工坊的‘意外’,其实是赵珩想偷龙血树的种子。他听说这树能做长生药的药引,才买通阿蛇下的手。”
“难怪父亲把种子藏得那么深。”云织雾恍然大悟,“他不是怕人偷机关图,是怕这树落入恶人之手。”
萧既明抱着个坛子走进来,坛口封着红布,散发着酒香:“知微堂在西域的分号送来的‘冰莲酿’,说是用昆仑墟的冰莲和龙血树汁酿的,喝了能安神。”他给每人倒了碗,琥珀色的酒液里浮着片冰莲花瓣,“沈清和说,这酒得就着艾草饼喝才够味。”
四人坐在海棠树下,看着那株龙血树的嫩芽,听着远处工匠们的谈笑声,偶尔碰杯,酒液里的冰莲香在舌尖散开,带着点微醺的甜。云织雾看着江叙白被酒液染得微红的耳垂,突然想起昆仑墟暗河上的笛声,萧既明讲的雪豹传说,还有清风捧着《昆仑杂记》时认真的模样,心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夜里,云织雾做了个梦。梦里她回到了二十年前的云家工坊,父亲正蹲在院子里种龙血树,母亲站在一旁递水,阳光落在他们的发梢,像镀了层金。她跑过去想抓住他们的手,却发现自己变成了那株刚发芽的龙血树,扎根在青石板旁,看着父母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化作工坊里的一缕烟火。
醒来时,窗外的月光正落在札记上。云织雾翻开本子,在最后一页写下:“所谓匠心,不是留住时光,是让时光在某样东西里,永远活着。”
她起身走到后院,龙血树的嫩芽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红光,像颗跳动的心脏。旁边的冰莲种子也发了芽,小小的绿苗顶着层绒毛,与龙血树的暗红相映,像幅刚画好的画。
远处的更鼓声传来,三下,是三更天了。云织雾摸了摸颈间的蛇形玉佩,玉佩已经不再发烫,却像有了温度,贴着皮肤,暖暖的。
她知道,父亲和母亲的故事,并没有随着时光结束。它们藏在龙血树的年轮里,冰莲的花瓣里,藏在工匠们敲打木头的声音里,藏在每个清晨醒来时,这工坊里弥漫的烟火气里。
而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