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夜笛裂魂(1 / 2)

子时未至,京郊驿道上马蹄如雷。

小德子滚落下马,手中密报被夜风撕扯得猎猎作响。

他跪在沈知微车驾前,声音发颤:“掌医监……西北急报!三营七名将士,接连暴毙——皆是在梦中抽搐而亡,耳道溢血如泪!军中医正孙景和焚香祷告,说……说是‘鬼妻索命,阴气入脑’!”

车厢内灯火微晃,映着沈知微半边清冷侧脸。

她指尖轻叩膝上宫尺,纹丝不动。

“朝廷如何处置?”

“已拟旨派兵屠村!”小德子咬牙,“要杀尽附近牧民,以儆效尤!”

车帘猛地掀开。

寒风灌入,吹得她麻衣翻飞,眼中却燃起一道锐光。

“荒谬。”她一字落地,如刀斩绳,“若真是邪祟,杀百姓何用?若非邪祟,便是枉造杀孽。这七人死得蹊跷,颅内出血却不破皮,分明是内损而非外伤。你们不查病因,反倒迁怒无辜,是要用千百条命去填一个解不开的谜?”

她跃下车辕,身影挺直如刃,直面赶来传令的兵部使者:“我请行。”

众人愕然。

她是宫中医官,非战将,非钦差,更无勘乱之权。

可她站在这里,语气不容置疑。

“我不信鬼神,只信证据。三具新尸尚在营中,我要亲自验看。若真有‘鬼妻’,也得让我瞧瞧她是从哪条经络钻进人脑的。”

使者欲驳,却被谢玄缓缓抬手止住。

他自暗处走来,黑袍垂地,面容隐在阴影里,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淬了寒霜的刀锋。

他凝视沈知微片刻,忽然从袖中取出一道密令,递向她。

“可查。”他声音低哑,“不可激变。若事危——我亲至。”

四目相对,无声交锋。她接过密令,指尖与他擦过一瞬,冰凉如铁。

次日黄昏,边营大帐。

油灯昏黄,三具尸体并列于草席之上。

死者面色青灰,七窍闭合,唯两耳外缘残留暗红血渍,状若流泪。

随行太医温仲言屏息靠近:“这……确实是‘泣血症’古籍所载,多为冤魂缠身所致……”

“胡说。”沈知微蹲下身,戴上细麻手套——这是她特制的无菌防护,旁人不解其意,只当怪癖。

她以银镊轻轻拨开死者耳廓,借灯光细察耳道深处。

随即取出放大镜片(由宫尺能量折射而成),贴于眼底。

视野骤然清晰。

颞骨表面,极细微的放射状裂痕如蛛网蔓延,深入颅腔。

脑组织切面虽未暴露,但从外部压痕判断,呈现典型弥漫性出血,且集中在听觉中枢区域。

“不是中毒,不是疫病。”她低声自语,“是震荡。”

温仲言怔住:“震荡?”

“某种极高频声波,穿透颅骨,直接破坏听觉神经与边缘系统,引发癫痫样抽搐、血压骤升、脑血管破裂。”她站起身,目光扫过帐篷四壁,“问题在于——什么声音,能杀人于无形?又为何偏偏在子时?”

她取出宫尺,启动共振感应模式,将其缓缓贴近一名死者耳道口。

刹那间,血晶泛起幽蓝涟漪,筛网层浮现出断续波形图——尖锐、密集、规律重复。

“频率……一万八千赫兹。”她瞳孔微缩,“超出了常人听觉极限。这不是人能听见的声音,却是能致死的刀。”

帐外忽起骚动。

赵铁山闯进来,盔甲带血,眼神复杂:“掌医监,牧村那边……不敢见官。但有个老东西站在坡上,一直盯着你。”

沈知微披衣而出。

斜坡高处,枯草摇曳。

一名独目老者立于残阳之下,右眼覆布,唇间横穿一支乌黑骨笛,笛身刻满扭曲符文,似由人骨打磨而成。

他身形佝偻,却脊背如弓,目光如炬,遥遥指向她,口中吐出古老音节,悲怆如咒。

通译战栗不敢全译,只结巴道:“他……他说‘女气污山,天雷必降’……还说……我们拆了祖庙,现在又要毁他们的魂……”

赵铁山低声道:“乌兰扎布,部落巫祝长老。他儿子三年前死在修陵工地上,尸体都没能带回。自从义庄那事之后,他就日夜守在这儿,吹那支笛子,说是在‘唤魂归山’。”

沈知微静静望着他。

那不是凶戾,是绝望。一种信仰崩塌前最后的嘶吼。

她没有下令拘捕,也没有退让。

只是从药匣中取出三个密封药包——含抗菌粉、镇痛膏与安神散,亲手放在坡脚石台上。

然后抬头,用最平静的声音说道:

“我要听那笛声。”

老者浑身一震,骨笛几乎脱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