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当晚暴雨将至,天地闷沉。
营地中,温仲言正在整理空气样本,忽然抬头:“掌医监,风向图出来了——每日子时前后,西北方气流经两座断崖形成涡旋,声波可能在此聚焦!岩壁质地坚硬,反射率极高,若是持续高频震动……完全可能产生共振效应!”
沈知微立于帐门,望向远处黑黢黢的禁山。
那里云雾缭绕,仿佛藏着千年的秘密。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宫尺,血晶仍残留着那诡异波形的余晖,微微跳动,如同心跳。
“不是鬼妻索命。”她喃喃道,“是有人,用声音杀了他们。”
雨点开始落下,敲打帐篷如鼓。
她披上蓑衣,独自走向山脚。
宫尺裹上油布,紧紧贴在耳际。
宫尺裹着油布,紧紧贴在耳侧——不是为了听雨,而是捕捉那即将撕裂夜空的声音。
子时三刻,来了。
一声尖啸自山顶炸开,穿透风雨,直贯颅脑。
那不是风,不是兽,更像是千万条灵魂被活生生抽离躯壳时发出的哀嚎。
温仲言所说的“鬼妻索命”,或许便是由此而生的梦魇传说。
可沈知微知道——这是声波。
高频、精准、蓄意为之。
就在那啸音响起的刹那,宫尺血晶猛然一震,幽蓝光芒自缝隙中迸射而出。
她还未及反应,眼前竟浮现出一片幻影:
荒原之上,篝火熊熊。
一群披发赤足的女子围坐成圈,手中鼓槌敲击着由人骨制成的圆鼓,节奏诡异而规律。
她们口中吟唱着无字之歌,眼神空洞却又炽烈。
更令她心神俱裂的是——那鼓点的频率波形,竟与尸检中死者脑内出血区域的神经震荡曲线完全重合!
这不是巧合。
这是应用。
她的呼吸骤然凝滞,指尖几乎掐进掌心。
幻影中,一名女子缓缓侧脸,火光映出她清瘦的轮廓——那一瞬间,沈知微脑中轰然炸响母亲笔记本里的一页插图:“声疗试验员·编号7”——那个曾记录“低频共振缓解产痛”的研究手稿旁,赫然画着同样的侧颜!
母亲……不仅研究地脉与妊络,连“声音致幻”也早已涉足。
而今这骨笛招魂、以音杀人的邪术,不过是她未竟理论的扭曲遗毒?
被谁窃取?
又被谁用来操控人心、制造恐慌?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山顶忽然传来凄厉哭喊。
“唔——唔!”声音被布堵住,却透出极致惊恐。
沈知微猛地抬头——闪电划破长空,照亮石台上一幕骇人景象:一名少女被五花大绑,发丝凌乱覆面,唇间塞布,双手反缚于古老祭坛之上。
她双目圆睁,泪水混着雨水滚滚而下。
是苏媂。
乌兰扎布立于高台,独目仰望苍穹,骨笛横于唇间,正欲再吹。
他嘶声高呼,古语铿锵如咒:“以静女之魂,镇女祸之源!山灵不宁,皆因外族破土、妇人掌尺!唯献纯魂,方可平怒!”
沈知微瞳孔骤缩。
他们要杀她,用一场“祭祀”来掩盖真相,将暴毙归咎于“女医污山”。
不能再等了。
她腾身跃起,踩着湿滑岩阶疾冲而上,厉喝如刃:“住手!你唤的是魂,杀的却是人命!”
乌兰扎布猛回首,骨笛离唇,眼中怒火滔天。
数名壮汉从暗处扑出,将她重重按倒在地,膝盖压肩,手臂反拧。
泥水灌入口鼻,她却不挣扎,也不呼救,只奋力举起宫尺,直指骨笛方向,声音冷如铁铸:
“你说这笛能通灵?好!那你告诉我——它为何能让七名将士脑内出血、耳道溢血?你说是山神震怒,可我验过尸体,那是高频震荡撕裂听觉中枢!不是鬼神,是杀人凶器!”
话音未落,一道惨白闪电当空劈落,正照在她手中宫尺之上。
血晶嗡鸣震颤,死亡波形再次浮现,幽蓝光影映亮整座祭坛——如同天地亲自作证,将科学的锋芒刺入迷信最深的黑幕。
乌兰扎布身形剧震,第一次露出迟疑。
而沈知微在雨中仰首,浑身狼狈,目光却如炬:“你要祭山,我不拦。但若再有一人因此而死——我就让整个京城都知道,这支笛子,是怎么把人活活‘震’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