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井底有声(1 / 2)

雪霁后的京城裹着层素白的丧服,慈济女馆遗址的断墙在晨光里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沈知微踩着未化的积雪踏进院门时,鞋底碾碎了半块残砖——那砖上还留着焦黑的指痕,是十年前那场大火里,被困在阁楼的女医们抓挠出来的。

“司主。”小满捧着铜灯盏从偏房转出来,青衫下摆沾着泥点,“守夜的杂役说后半夜井里有动静,像有人敲石头。”她指了指院中央那口被草席盖住的井,草席边缘渗出暗黄的水痕,“我让人清了井台,可不敢再往里探。”

沈知微解下披风递给跟来的小蝉,露出腰间悬着的听诊器:“备绳梯,带止血药。”她弯腰捡起块碎瓦,对着井口抛下去——“咚”的闷响混着细碎的磕碰声,比寻常水井深了三倍不止。

绳梯垂下去时,井壁的青苔被刮落,绿斑混着水珠砸在沈知微肩头。

她踩上第一根横木时,鞋底突然打滑,整个人撞在井壁上,掌心触到一片凹凸——是半枚指骨,尖端嵌进砖缝里,像谁临终前的最后挣扎。

“小心。”小满在井口喊,声音被井壁放大成嗡嗡的回响。

沈知微摸出腰间的柳叶刀,刀尖挑开覆盖在尸骨上的腐布。

那是具蜷缩的女尸,肋骨间卡着半截陶片,盆骨异常宽大——是接生婆的特征。

她取出听诊器,金属管轻轻叩在头骨上,“当”的一声清响里,她瞳孔骤缩。

“小满,递火把。”

橙黄的火光映出头骨耳后乳突下方的小孔,直径与振针分毫不差,边缘有骨痂增生的痕迹。

沈知微指尖抚过第二具尸骨,第三具......七具尸骸,每具的穿孔位置竟完全重合。

“面神经通道。”她嗓音发紧,“这里是控制面部神经的关键,刺穿后......”她突然想起谢玄耳后那道旧伤,分明也是这个位置,“不是杀人取婴,是活体试针。”

“司主!”小满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这里有具抱着陶罐的尸首!”

沈知微攀着绳梯爬过去,见小满半跪在泥水里,正从女尸僵硬的指缝间抽陶罐。

女尸腕骨上系着褪色的红绳,绳结是接生婆特有的“锁胎扣”——和她初到古代时,刑场老妇腕上的一模一样。

陶罐口封着三层蜂蜡,沈知微用刀尖挑开时,蜂蜡碎成金褐色的薄片。

当最后一层蜡壳脱落,圆筒里滑出片半透明的膜,在火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人喉部的发声膜。”身后突然响起欧冶娘的声音。

沈知微回头,见铸剑师不知何时跟着下了井,银镯在昏暗中泛着冷光,“我曾见西域商人用这种膜存声,说能把话封在铜里。”

沈知微将膜片轻轻贴在听诊器铜管上,对着掌心呵了口气。

金属受热后,螺旋纹缓缓展开,像条苏醒的银蛇。

“嗡——”

低频的震动从铜管传来,沈知微耳中突然炸开沙哑的女声:“......九娘,若见持铜耳者,传我《六脉归藏图》......血脉非天定,剖腹亦仁术......莫让她们白死......”

“娘?”沈知微膝盖一软,跪在泥水里。

那声音带着她再熟悉不过的尾音震颤——是母亲值大夜班时,用沙哑嗓子哄哭闹婴儿的调子。

“司主?”小满伸手要扶,被她轻轻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