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我的刀会认路(1 / 2)

地宫的震动像被抽走了筋骨的老兽,渐渐蜷缩成细微的震颤。

周嬷嬷瘫坐在青铜基座旁,振针母体的残片扎进她掌心,暗红血珠顺着指缝滴在“归位之音”的刻纹上,像给这邪阵点了盏凄艳的灯。

她望着阿兰颤抖的手——那只手曾被她用银针挑过手筋,说“医者手要稳”;此刻却攥着断裂的振针残段,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老人喉间滚出含混的呜咽,像是被掐住脖子的老鸦:“你说......我是不是也该被拔针?”

沈知微的靴底碾过碎砖,发出极轻的“咔嚓”声。

她没取腰间的柳叶刀,也没唤守在外围的鹰奴,只解下听诊器,金属铜管还带着方才对抗声波时的余温。

当冰凉的金属贴上周嬷嬷心口,老人猛地一缩,却被沈知微用另一只手按住肩膀:“别动。”

“您心跳乱了。”沈知微垂眸盯着听诊器螺旋纹上跳动的阴影,“每十七下有一次停顿——和您种下的针,一模一样。”

周嬷嬷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鬓角银发散乱地黏在汗湿的额角:“这不可能......我从未接受过......”

“您每天喝的安神羹。”沈知微的声音像冰棱划过青石板,“杏仁露里溶着乌银粉,茯苓膏里掺着振针碎屑。

您教徒弟用慢火煨药引,却忘了——“她指尖轻轻叩了叩周嬷嬷耳后凹陷处,”最毒的药引,是人心。“

“小满。”她侧首唤了声。

穿青衫的医婢长立刻上前,手里托着铜制耳勺。

当她用棉签轻轻清理周嬷嬷耳道时,两粒比芝麻还小的乌银颗粒随着褐色耳垢滚落在白瓷盘里——形制与振针分毫不差,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自噬针。”欧冶娘不知何时从暗角走出来,银镯撞出细碎的响,“专往操控者耳骨里种,用他自己的心跳当引信。

您设局困了二十年的局,早把自己锁死在中心。“

周嬷嬷突然抓住沈知微的手腕,枯树皮般的指甲几乎掐进她血肉里:“那柳师姑......她当年是不是也......”

“我娘没种针。”沈知微抽回手,从袖中取出半卷泛黄的《脉经》,针尾的刻字在火光下清晰可见,“她留了三弯针,刻着‘救一人,胜拜千佛’。”她将针轻轻放进周嬷嬷掌心,“您守了一辈子的规矩,不如我娘这一句话。”

“啪嗒。”

有滚烫的液体砸在针尾刻字上。

周嬷嬷突然捂住脸,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

这是沈知微第一次见她掉泪——不是当年刑场上的倔强,不是掌医司里的冷硬,是个被自己困住的老人,终于哭出了声。

“阿兰。”沈知微转身看向立在阴影里的姑娘。

阿兰突然撕开衣领,锁骨下方的皮肤泛着不自然的青,一枚微型振针正埋在那里,像条蛰伏的黑虫。

她哽咽着,左脸的疤痕随着抽搐扭曲:“每月朔望,她都亲自为我们‘续脉’......我以为那是爱。”

沈知微取出听诊器,贴在阿兰太阳穴上。

这次她没有转动铜管,只是轻轻按住。

青铜表面渐渐浮起模糊的光影——是春夜的竹楼,周嬷嬷抱着发烧的小阿兰彻夜踱步,用嘶哑的嗓子哼着走调的安神谣,鬓角的银簪在月光下闪着温柔的光。

“原来......”阿兰抬手触碰光影里的周嬷嬷,指尖穿过虚影,“原来她也疼过我。”

沈知微收回听诊器,轻轻拍了拍她肩膀:“恶的根,可能是爱;但恶的果,必须由自己尝。”

地宫的烛火突然被穿堂风扑灭大半,只剩几盏残灯在角落摇晃。

沈知微转身走向基座,振针母体的碎片在她脚边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弯腰拾起最大的一片,对着残灯看了看,突然用力攥紧——金属边缘割破掌心,血珠滴在“归位”二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