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帝国贵女(1 / 2)

猎鹿号满载排水量500吨,全长近40米,宽度超过10米,是一艘卡拉克船改进而来,更适用于远洋航海的盖伦船。

500吨载荷的船,在东方堪称巨舟,但在不停对帆船进行改造,热切追逐财富和霸权的二牙国,500吨实属寻常。

早在中世纪,德意志北部沿海城市的富商和贵族,为保护其贸易利益,结成一个商业同盟,此即汉萨同盟,汉萨意为会馆、公所、集团。

同盟兴盛期,加入的城市多达160个,垄断东欧、北欧同西欧的中介贸易,也通过意大利二道贩经营东方的香料、丝瓷茶铁等贵重奢侈品。

进入15世纪大航海时代,同盟转衰,很简单,kg都想冲破神权枷锁,又岂容汉萨自治,二牙国开辟新航路后,欧罗巴商业中心随即转移。

北欧汉萨同盟早期货船即科克船,一根桅杆、一张方帆、搭配几十名船员,就可以完成一次中短距离的航行,随着贸易区域扩大,科克船在意呆二道贩子手中发扬光大,加装桅杆、三角帆、拉丁帆,适应地中海的克拉克船就此面世。

黑死病夺走了当时欧洲三分之一的人口,这就意味着船员雇佣成本增加,意呆二道贩子必须从克拉克船的吨位上找补回来,不幸的是,奥斯曼用价格卡住了欧洲脖子,蛊惑二牙国绕开奥斯曼去东方冒险的航海家,籍贯无一不是意呆。

有了东方财富的吸引,对克拉克帆船吨位的追求,只会更疯狂,比如意呆威尼斯军工厂,制造的克拉克帆船载荷高达1200吨,小型克拉克船也可以达到600吨载荷,北欧汉萨同盟垄断贸易的时代,也就随着地理大发现一去不复返了。

不过大吨位并非通往海洋霸权之门,重型武装克拉克帆船,会在艏艉楼配置士兵和火炮,通过辐射优势,对敌方舰船的甲板人员造成损伤,但是这会使整艘船的重心抬高,倾覆风险暴增,艏艉楼低矮是盖伦船与克拉克船的最大区别。

拥有三层甲板、修长船型、低矮艏艉楼的猎鹿号,堪称这个时代最强远洋武装货船。

可惜猎鹿号的侧舷炮在满喇加被明军卸掉,而且主桅也在风暴中砍断,一旦在近海遭遇海盗的桨帆船,就像一个钳断足残的大螃蟹,下场会很惨。

警铃骤然敲响,维安娜打了鸡血似的冲进艏厅。

“什么情况!”

“西北方向过来三艘船,一艘桨帆,两艘风帆,都是单桅小船,速度很快······”

短腿话音未落,桅台上观测的水手扯着嗓子冲

“还差两个鹰炮弹位,他们升旗了,是该死的异教徒!”

时下的欧洲火炮,大致有5种以俗语命名的分类方式,分别是:鸟系、爬虫系、伤害系、怪兽系、神话系。

鸟系火炮特点是磅数小射速快,猎鹿号曾装备有鹰炮、兽炮、小鸟炮,鹰炮对应12磅,准头不提,射程大约一公里。

“全速向东!”

维安娜盯着出现在视野里的几艘小船,恨得牙根痒痒,倘若火炮仍在,杀死这些挑衅的异教徒易如反掌,回头看一眼进厅的祝火木,面无表情地说:

“安德鲁先生,看紧中桅帆和内三角帆的岗位,航向不变,听到两遍钟为止,然后把船头转向下风,航向正北!”

“是、殿下!”

短腿飞奔出厅,他对追上来的敌船极其蔑视,因为猎鹿号的坚固经过风暴考验。

一般商船的肋骨比较稀少,间隔比较大,但是按战舰标准打造的猎鹿号相反,肋骨一根挨一根,根本无惧那几艘蝼蚁似的敌船炮击。

就算释放燃烧弹也没用,猎鹿号帆布是矿石粉浸泡,极其耐火,想要甩掉敌船,关键在于操帆,必须盯紧那些技术生疏的奴隶水手。

祝火木趴在侧窗眺望北边,风很大,那边的云层浓重昏暗,移动的速度很快,这是好事。

“老师看见没有,海涌在变大,应该会下雨,要是早点下就好了。”

他见维安娜绷着脸一声不吭,闲着也是闲着,跑去甲板上帮一个奴隶安装滑动索具。

非洲雨季可以预测,夏季到来,低压降雨带会移到赤道以北,冬季移到赤道以南,因此季节性的极端降雨天气,大部分地区都会经历。

雨季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变化急骤,大雨说来就来,铺天盖地砸落海面,一艘海盗船试探性发炮无果,不再浪费铁弹,掉头折返近海。

猎鹿号有惊无险逃过一劫,之字形迂回,向北驶去。

四天后,当水蒙蒙的马林迪海岸出现在视野时候,维安娜下令升起家族的金狮百合花蓝底旗子,跪倒甲板,泪水和着雨水肆意奔流。

日盼夜盼的蒙巴萨终于到了。

这里有大小两个优良港湾,连日暴风雨,港内停泊的船只很多,港口东面是陡峭的岩壁,上面建有了望堡,要塞岸炮在黑洞洞的石孔里虎视眈眈。

两艘近海巡逻的桨帆船飞快迎向狼狈的猎鹿号。

短腿换上干净衣服,拿着西尔韦拉的信件前去交涉,船只顺利入港。

驻港官员命令快马向堡垒长官报信的同时,冒雨登船,等候公爵夫人的传唤。

这位夫人是帝国名人,传说她与贝雅公爵家族曾有婚约,可怜贝雅殿下十来岁就死了,后来嫁去西班牙,孰料那位阿尔瓦公爵也传来噩耗,死在了美洲,帝国毒寡妇就此闻名遐迩。

短腿请那位驻港官员进艏厅避雨,看到一队快马奔向码头,急忙亲自进舱禀报。

“殿下,马车到了,咱们缺书记官、大副、枪炮官、航海官、最缺水手长,除了维修保养,武器必须补齐,还有生病的奴隶······”

“看病去找军医,打听一下行情,把那些受潮的香料处理掉再说,其余你不用操心。”

维安娜站在窗边,依旧是一身不合礼法的衬衫长裤,外面大雨如注,天空暗沉,与她的心情毫无区别,把烟蒂丢出窗外,拿起桌上明国大帽和油纸伞出屋,短腿锁上舱门,匆匆跟上。

城堡长官里贝克又瘦又高,登上猎鹿号的时候,已经被淋成落汤鸡,见到传说中的公爵夫人,没有贸然行正式礼节,只是抚胸弯腰。

维安娜微微颔首,当先登上码头。

西尔韦拉说这位新任城堡长官是夏洛特家族的私生子,她没有任何印象。

那个熟识的城堡长官已经回国,毕竟捞足声誉和金子,没必要再冒风险。

随行前来迎接的黑人仆妇接过雨伞,维安娜钻进四轮大马车,马队随即起行。

窗外街道上的房屋都是用石头和灰泥建造,外墙粉刷成白色,门上也雕刻着漂亮的花纹,远处还有一些以棕榈叶覆顶的茅草屋。

富有的黑人穿戴华贵,坐在类似吊床的遮雨小轿里,随从成群,当然还有缠着头巾,穿着精美罗袍的绿教商人,归根结底,该死的异教徒在这片大陆游走数千年,内陆贸易离不开他们。

维安娜还看到一些黑白混血儿,这是帝国政令使然,鼓励海外拓殖人员与土着人结合。

待客的城堡坐落在山顶,连日大雨,海风劲吹,湿热空气一扫而空,甚至有些寒冷。

仆妇早已备好热水,排队静候召唤,维安娜沐浴后穿上裙装,银子抛光打磨为背面的玻璃镜中,她摸了摸看起来又黑又瘦的脸庞,唇色还算娇艳,有些惊讶自己的眼神,过于冷冽凌厉。

里贝克已经换上贵族服饰,在会客室静候,听到外面动静,疾步趋迎,维安娜伸手下垂。

“蒙巴萨城堡长官,里贝克参见尊贵的公主殿下。”

里贝克屈膝行吻手礼,这位大名鼎鼎的毒寡妇,是布拉甘沙公爵的女儿,领地即王国,称呼对方公主并不逾制,相反,亲近又不失尊重。

维安娜觉得这人很讨喜、很精明,笑了笑,从仆妇奉上的银盘里端起茶盏,来到窗前眺望。

城市被果园、花园,以及小河围绕,远处还有本地苏丹的宫殿,灰黑的大海一望无际。

“你来这里多久了?”

“卑职来这里一年多,德布拉总督给家父去信,我就过来了。”

里贝克恭敬的回答。

维安娜心情放松下来,感觉有些倦意,去椅子里坐了。

“你是主人,请随意,我小时候见过令尊,他是个博学的好人。”

里贝克端正的坐下。

“承蒙公爵厚爱,家父曾带我去贵府拜见,后来公爵回到封国,再无当面请益的机会。”

维安娜唇角翘起,这些人去她家,无非是参加她哥哥的狂欢宴会。

“我很快要去果阿,船只修补要快,另外请炮厂匠师安装一些火炮,还请你不要吝啬,我会给予相应补偿,本地可还太平?”

“异教徒的私掠船防不胜防,还有令人烦恼的气候和疾病,今年伤亡的人员已经达到六十多名,本地黑人奴隶并不可靠,我已向果阿总督去信,请他酌情派遣改信的印度土人来做事。”

里贝克不敢表现的过于忧虑,显得自己太无能。

“船只维修和武器配备,请公主放心,我相信很快就会处理妥当。”

维安娜相信他会照做不误,至于蒙巴萨的现状,她心里也有数,帝国东非总督的荣耀已是明日黄花,曾经几次放弃蒙巴萨,因为缺少驻守的人力,扶持的苏丹也是墙头草。

“西尔韦拉前往索法拉你是知道的,南部内陆发现金矿,如果能达成目的,部分运抵远东,换来丝织、茶叶、香料,利润将会更加可观。

北边就是异教徒,蒙巴萨的重要性毋庸置疑,指挥官先生,这是你的职责和荣耀,你的要求我会转告果阿总督,印度土兵很快就会抵达。“

里贝克激动致谢,信誓旦旦,要为帝国流尽最后一滴血,见维安娜掩口打哈欠,起身道:

“公主一路劳顿,请容许我告退。”

里贝克离去,维安娜闷闷的回了卧房,躺在舒适的床上,反而浑身不舒服,心里烦躁不堪。

新航路是帝国财富,也是权利基石,因此发布禁令,确保远东地理处于一种模糊状态。

但是潜在的闯入者防不胜防,蒙巴萨的困境,其实也是其它据点时时刻刻都要面对的。

还有,明国大动干戈,显然不会再容忍了,一旦全力进逼果阿,德布拉总督能战胜吗?

她在身上摸摸,发觉是裙装,扭头见自己的香烟和火铁盒在茶桌上,过去点着明国香烟,狠狠的吸了一口,禁不住自嘲苦笑。

若非经历逃亡,她不会想那些有的没的,可笑的是,想的再多也是枉然,她的婚姻是贵族的谈资笑柄,夫家对她敬而远之,父亲领地虚有其表,她冒险来远东,其实是为了逃避。

若昂王子早逝,导致其子塞巴斯蒂昂3岁登基,今日帝国的君主,不过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辅政王公和他的父亲哥哥一样,整日举行愚蠢的宴会,奢侈无度,醉生梦死。

农民不是进城就是去海外,摩尔人和犹太人被教廷追杀,种田全靠黑奴,诸国投机商蜂拥而至,新世界赚的金子,大部分落入别人口袋,帝国竟然还要向威尼斯高利贷商人借贷。

这就是我的帝国!

维安娜悲愤满腔,抹一把泪水,把烟头狠狠地按在桌上,心说我只是一个女人,我只要夺回属于我的金子,其余什么也管不了!

她扯开紧身裙系带,一边喊奴仆把洗过的衣服迅速烤干,一边收拾贴身皮带索套,将其缠扣在光洁的腰间和腿上,插上锋利的刀具。

短腿被黑奴带到山顶城堡,得了殿下吩咐,把祝火木带身边充当书记官,进城跑了几个行会,带着一个佩戴十字架的奥斯曼商人回船。

经过激烈的讨价还价,最终敲定每种香料的价钱,交易毕,猎鹿号被拖进船坞检修,水手奴隶们领到薪金,欢呼雀跃,轮流进城狂欢。

陆成江出手豪爽,给一群南洋土人买了酒水熟肉,陪着喝了一会儿,借故告辞。

他带些食物回船,到处找不到祝火木,一个水手说跟着短腿雇人去了。

外面雨水下个不停,一股奇臭窜入鼻孔,船上留守的水手、忙碌的匠作们都是破口大骂。

陆成江拧开蜜糖给他的铁酒壶,仰头灌了一口,趴在窗边观望。

一艘巨大的桨帆船被奴隶们拖进船坞,冲天恶臭就是那艘船上传来的。

他在满喇加见过桨奴,那些黑奴获释后,在大小工地监管白人囚徒,认真卖力,成了满喇加一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那些黑奴的心情。

浆帆船二层甲板是炮位,下层是桨位,每支桨要五个桨手操作,桨奴手脚用镣铐与桨身固定,铁链长度,正好可以让他们坐在座位上划桨,便溺就地解决,屎尿沿着孔凳流到船侧洞口。

那艘桨帆船上的将官骂骂咧咧跳到岸上,去找工匠头目,大概是船只出了问题。

操帆手、操炮手趁机上岸透气,黑人监工拿着浸泡过油脂的皮鞭,在甲板过道上走来走去,桨奴们木然呆坐,浑身赤果,背上血痂满布。

想到这些桨奴就像锅灶里的木柴,等体力耗尽,就会像狗一样扔进大海,陆成江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啥滋味,把食物包好,倒头就睡。

天黑时候,一个葡兵上船,新晋水手长烤肉者带他下到货仓隔间病房里,一个病人昏迷不醒,另一个大热天钻在麻袋里,冷得打摆子。

这种病在热带太常见了,死活得看吾主面子,那个士兵是奉命而来,不管这些,叫烤肉者带上病号,跟着他去找军医。

陆成江不见祝火木回来,想去找他,自告奋勇,叫来几个留守的土人,很快就做好简易担架,抬上病号进城。

城堡的随军医官见到病人就叽歪不休,拿大铁针放血,血水出来,又少又慢,一问才知道,船上的神医早就放过,难怪血水不足。

接着又用甘汞灌下去,汞就是水银,时下诸夷正在大搞异端审判,没人敢用异教徒国家传入的草药,所以球疼蛋痒、黄热病打摆子、精神失常等等,各种病症都离不开汞。

病人吃了汞,就会拉黑便,吐口水,这叫排出毒素,一身轻松,加上放血,双管齐下,再狂躁的病人也会安静下来,欧洲史称英雄疗法。

两个病号来不及抬出去就大小便失禁,血已经放了不少,上吐下泻的,很快便休克了账。

其中一个死者是南洋土人,抬病号的土人兔死狐悲,借来工具把死者埋了,入土为安。

陆成江趁机向城堡士卒打听主人何在,公主仆人的身份很好使,大伙被被带到山顶城堡。

“桅杆修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