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想到的?”孟宴臣忍不住问。这不像是一个初学围棋不久的孩子能看出的棋路。
孟沁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一丝属于孩子的、小小的得意,但很快又收敛起来,带着点不确定:“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这里空空的,好像应该放一颗子。哥哥,我是不是下错了?”
她将惊人的棋感,归结为懵懂的“感觉”,并用“是不是下错了”来弱化自己的主动性。
孟宴臣看着棋盘,又看看她,最终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叹服:“没下错。你这……感觉挺准。”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这个沉默寡言的妹妹,在棋盘上有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
孟沁低下头,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她知道自己在冒险,但适度地展现一些“天赋”,能让她在这个家里获得更多一点的空间和……价值。
晚餐时,孟怀瑾难得地过问了孟沁的学业。付闻樱简单提了提她对古文的理解和围棋的进步。孟怀瑾听后,只是淡淡说了句:“不错。因材施教就好。”
他看向孟沁的目光,比平时多了些许温度,那是一种看到“优质潜力股”的、理性的欣赏。
孟沁安静地吃着饭,接受着这份基于“天赋”和“价值”的关注。
夜里,她躺在床上,却没有立刻睡着。脑海中反复回放着白天的片段——付闻樱带着深意的教导,孟宴臣惊讶的眼神,孟怀瑾那丝欣赏。
她像一块被不断擦拭的毛玻璃,孟家试图让她变得清晰、透亮,符合他们的期望。而她,则在努力扮演好那个“有天赋的、需要引导的普通孩子”。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时,当她闭上眼,一些完全陌生的、纷乱复杂的画面会如同水底的暗流般涌动——似乎是硝烟与繁华交织的街景,似乎是许多模糊不清、却带着强烈情绪的人脸,似乎是一种执掌乾坤、挥斥方遒的磅礴气势……
那些画面闪逝得太快,抓不住任何实质,只在她心间留下巨大的、空落落的悸动,和一丝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解释的疲惫。
她猛地睁开眼,房间里只有夜灯昏暗柔和的光线。
她只是孟沁。
一个从孤儿院被领养的,有些天赋的普通孩子。
她这样告诉自己。
然后,翻了个身,将那些莫名的悸动和疲惫,死死地压回心底最深处。那里,似乎锁着什么她自己都无法触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