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噙霜闻言,也来了谈兴:“这话很是。长柏自小跟在你父亲身边,由你父亲亲自启蒙教导,那性子,可不就随了你父亲?万事以家族、以自身前程利益为先,旁的事,难动他心肠。若是你大娘子有他一半精明,也不至于在管家理事上处处被动。”她意识到失言,轻咳一声。
墨兰(青荷)却听得明白。长柏像父亲盛纮,理性乃至有些冷漠,权衡利弊高于亲情。这或许能让他官途顺畅,但在内宅,却未必是家人可靠的倚仗。
“那华兰姐姐呢?”她问。
“华兰嘛,”林噙霜撇撇嘴,“老太太养大的,自然是随了老太太的做派,讲究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把家族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袁家那样的人家,明明是个火坑,为了盛家与伯爵府联姻的体面,不也还是要嫁过去?这点她倒是学了个十成十,只是苦了自己。”语气中既有对老太太教养方式的微妙质疑,也带着点看热闹的意味。
墨兰(青荷)却若有所思:“顾全大局自是好的,可若一味隐忍,分不清主次,只怕苦了自己。就像袁家那般,若内部纷争不断,还要新妇忍气吞声维持表面和睦,这‘大局’未免太委屈人了。”
林噙霜有些讶异地看了女儿一眼:“你小小年纪,倒想得深。”她接着道,“如兰那丫头,活脱脱就是你大娘子的翻版!心思简单,喜怒形于色,没什么深沉城府。”
墨兰(青荷)垂眸,心中了然。谁养的像谁,环境与教导对性情塑造何其重要。长柏的理性,华兰的隐忍,如兰的直率,皆源于此。那么她自己呢?内里是历经两世、拥有青荷记忆的灵魂,外在受林噙霜教养影响,如今又凭借青莲本源和自身意志悄然扭转。
她抬起头,看着林噙霜,语气平和却带着警醒:“所以说,阿娘,长枫哥哥那边,还需您多费心引导,万不可让他学了那些纨绔习气,毁了根基。外头白家的是非,我们避而远之;家里兄弟姐妹的脾性,我们心中有数。稳住自身,静观其变,方是长久之道。”
林噙霜闻言,想起女儿近日的谋划与提点,再次深深点头。
次日,听闻长柏邀请了白烨到家中书塾听庄先生讲学。墨兰(青荷)如常上课,隔着屏风,能听到那白烨与长柏低声交谈,言辞间确有见地。庄先生似乎对他也颇为赏识。
下学时,墨兰(青荷)与姐妹们一同离开,眼角余光瞥见长柏与白烨并肩走在前面,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白烨微微侧头听着长柏说话,嘴角带着笑意,但那笑意却未完全驱散他眼底深处的凝重。
墨兰(青荷)收回目光,扶着丫鬟的手,步履平稳地走向林栖阁。
外界的风波(白烨到访及其背后的纷争)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涟漪。而盛家内部,兄弟姐妹的性情格局也愈发清晰。这一切,都通过她那双被青莲本源滋养得愈发锐利的眼睛,清晰地映照在心湖之中。她看得越清楚,心便定得越沉。在这方寸后宅之内,她继续修炼己身,观察风向,耐心地编织着属于自己的命运之网。风雨或许还在远处,但感知风向的触角,已然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