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琳沉默了一下,看着监护室里的父亲,又看了看惶然无措的母亲和显然还无法独当一面的妹妹,缓缓摇头:“我会留下来,直到爸的情况稳定。”
这句话像是一颗定心丸,王亚珍紧绷的神经似乎松弛了一些,但随即又为女儿的前程担忧起来:“那你的学业…”
“我会处理。”乔琳的语气不容置疑。她已经给约翰教授和马可他们发了邮件,说明了情况,请求远程参与部分工作。学业不能完全放弃,但此刻,家庭的重量显然超过了个人前途的考量。
接下来的几天,乔琳展现出了惊人的效率和冷静。她办理父亲从监护室到普通病房的转移手续,与主治医生和康复师详细沟通治疗方案,联系比较专业的护工,安排母亲和妹妹的轮换休息,甚至细致到父亲每一餐流食的营养搭配。她像一个经验丰富的项目经理,在混乱和悲伤中,硬生生拉起了一条有序的运作线。
夜晚,她在医院附近租了一个短租的单间,方便随时往返。狭小的房间里,她对着笔记本电脑,处理着研究所那边积压的邮件和需要她审阅的文稿。时差和疲惫双重袭来,她只能靠运转《青木养身功》和大量进食来维持精力。楼下的快餐店成了她解决三餐的主要场所,她点的分量总是让服务员侧目。
青莲本源在这种高压、奔波且营养未必均衡的状态下,默默承担着更重的负荷。它无法改变外部的困境,却最大限度地维持着她身体的机能,让她不至于在连轴转中倒下。她能感觉到,那温润的滋养仿佛更深入地渗透进四肢百骸,对抗着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消耗。
几天后,乔建斌的情况稍微稳定,转入了普通病房。意识清醒了一些,但右半身依然无法动弹,说话含糊不清。看到乔琳时,他的眼神复杂,有依赖,有愧疚,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他想说什么,努力翕动着嘴唇,却只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乔琳拿起温水棉签,小心地湿润他干裂的嘴唇,动作并不熟练,却异常专注。
“别急,慢慢来。”她轻声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乔建斌闭上眼睛,一滴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站在病房的窗前,看着楼下院子里蹒跚行走的康复病人和忧心忡忡的家属,乔琳深深吸了一口气。学术世界的星辰大海似乎变得遥远,取而代之的是眼前具体而微的生存压力与家庭责任。
青荷被迫从开阔的水域移回熟悉的池塘,池水或许浑浊,空间或许逼仄,但根脉既已归来,便需重新扎下,承担起支撑这片小小天空的重任。
归途的重量,是父亲病榻前的无声泪水,是母亲依赖的眼神,是妹妹彷徨下的依靠,也是她自己对过往恩怨的某种放下与对现实责任的坦然承接。
前路崎岖,但她已别无选择,唯有负重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