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阁的据点位于磐石古城南区一条名为“星尘巷”的僻静街道尽头。与外界粗犷厚重的巨石建筑不同,这条小巷幽深宁静,两侧墙壁上隐约可见点点星辉闪烁,仿佛将夜空截取了一段镶嵌于此。那扇不起眼的黑木门,若非慕婉卿引路,林羽绝难发现其特异之处。慕婉卿取出一枚非金非玉、核心有一点星芒流转的令牌,轻轻按在门扉一处毫不起眼的木质纹理上。
“嗡……”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门上的简易星辰图案仿佛活了过来,星轨流转,一道柔和却深邃的星辉光幕将两人笼罩。下一刻,空间微微扭曲,两人已被一股不容抗拒的柔和力量摄入其中。
门后景象豁然开朗,竟是一处利用高深空间阵法拓展出的雅致院落。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布局精巧,与外界磐石古城粗犷蛮荒的风格迥异。院中种植着一些散发微弱星光的灵植,空气中弥漫着精纯而宁静的星辉之力,将外界的喧嚣与尘土彻底隔绝。一位身着深蓝色星纹袍服、面容清癯、目光温润如玉的老者早已在此等候,见到慕婉卿,他微微躬身,姿态恭敬却不显卑微:“小姐,您回来了。这位想必就是林羽道友吧?老朽星枢,暂掌此间据点事务,有失远迎。”
慕婉卿微微颔首,语气平和:“星枢长老不必多礼。情况紧急,直接说正事。近期城中与祖脉情况如何?可有关于地元核心和那股暗流的最新消息?”
星枢长老伸手虚引,将二人带入一间更为隐秘的静室。静室四壁仿佛由星辰砂熔铸,点缀着无数细碎光点,自成阵法,隔绝内外。他娴熟地沏上三杯氤氲着星雾的灵茶,茶香清冽,令人神魂一清。放下茶壶,他神色转为凝重:
“小姐,林道友,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复杂和紧迫。”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详细述说,“近半个月来,万山祖脉深处,尤其是以‘地元核心’为圆心,方圆数万里的区域,地气极其不稳,异动之频繁、剧烈,堪称千年未见。”
他屈指一弹,一点灵光在静室中央化作一幅微缩的万山祖脉地形图,其中一片区域被醒目的暗黄色光芒覆盖,不断波动。“据我们散布在祖脉各处的观察点回报,以及综合城中流传的各类消息,‘地元核心’一带,每日至少发生三次以上的强烈地鸣。那声音并非九天雷霆,而是源自大地肺腑深处的沉闷轰鸣,仿佛有太古巨兽在地底翻身,有时其波动甚至能传递至磐石古城,引起城墙微颤,坊市茶盏轻响。”
“伴随地鸣,必有异象。”星枢长老指向地图上暗黄区域核心,“时常有各色霞光冲天而起,尤以厚重磅礴的土黄色霞光为主,有时掺杂着代表金铁之气的白芒,以及象征地心烈焰的赤红。霞光可持续数个时辰不散,映照半边天空,灵气波动剧烈。如今城中修士大多确信,这是有惊天异宝即将出世,或是某处上古遗迹因地质剧变而显现封印。”
林羽默默听着,体内那源自厚土圣剑的感应愈发清晰,与星枢长老的描述相互印证。“地元核心”,这个名字本身就充满了厚重的力量感,正是他冥冥中感应到的方向。
“然而,”星枢长老话锋一转,语气带着深深的警示,“福兮祸之所伏。这等惊天异象,也引发了连锁的自然灾劫。祖脉深处,山崩地陷频发,新的裂谷一夜之间形成,吞噬山林;沉寂万年的死火山重新活跃,地火喷涌,毒烟弥漫;更可怕的是……栖息其中的妖兽,尤其是那些依赖地脉灵气修炼的土系、金系妖兽,受此刺激,变得异常狂躁暴虐,攻击性大增,甚至形成了数股小规模的兽潮。”
他语气沉重地补充道:“据不完全统计,近十日前往‘地元核心’方向探宝或狩猎的修士队伍,伤亡率比平日高了五倍不止!昨日刚传回消息,一个由三名元婴初期散修组成的探宝队,在‘黑风峡谷’遭遇大规模‘裂地石猿’袭击,仅有一人重伤逃回,带回影像中,兽潮如海,其中甚至出现了堪比元婴后期的猿王身影。此外,还有一些队伍莫名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怀疑可能遭遇了更诡异的存在或是……人为的劫杀。”
慕婉卿静静听完,纤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她看向林羽,清澈的眼眸中带着确认:“星枢长老所言,与我星陨阁秘藏古籍中关于‘地只之心’(地元核心的古称)的记载高度吻合。此地被先贤认为是万山祖脉地气总枢之一,蕴藏着大地最本源的力量。古籍有云,‘地只动,神物现’。如今这异象,十有八九是厚土圣剑即将挣脱大地束缚,重现世间的征兆。其引发的动荡,也正说明了圣剑所蕴含力量的可怕。”
林羽缓缓点头,目光沉静如深潭。圣剑出世,引动万里地脉,异象纷呈,灾劫相伴,这本就在预料之中。但听到具体伤亡和风险,他心中那根弦绷得更紧。机遇越大,危险越大,争夺也必然越是惨烈血腥。这不再是无尽海那种相对简单的争夺,而是牵扯到整个中州顶尖势力、无数亡命之徒的巨型旋涡。
“关于那股暗中追查庚金圣剑下落的势力,在此地可有线索?”慕婉卿又问及另一要事,这也是林羽极为关心的。
星枢长老眉头紧锁,脸上露出一丝困惑与凝重:“回小姐,这股势力……极其古怪难缠。我们动用了在城中经营多年的诸多暗线,甚至付出了一些代价,也只查到一些零碎模糊的信息。他们似乎并非中州本土的任何已知宗门或家族,行动模式更像是一个结构严密、纪律森严的暗杀或情报组织,成员身份成谜,行踪飘忽,几乎不与外界接触,所用功法也颇为诡异,带有一种……阴冷、侵蚀、仿佛能污染灵力的特质。”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目前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的触角已经伸到了磐石古城,似乎在暗中排查近期所有从无尽海方向过来、且修为至少是金丹后期以上的修士。手法非常隐蔽,若非我们早有警惕,几乎难以察觉。林道友,你初来乍到,又身负……嗯,还需万分小心,尽量低调,避免过早被他们盯上。”
林羽眼神微凝,寒光一闪而逝。果然如影随形,看来在找到厚土圣剑之前,还需时刻提防这些藏于九地之下、伺机而动的毒蛇。他沉声道:“多谢长老提醒,林某自会小心。”
在据点稍作安顿,换上了一身更符合中州风格的普通青色修士袍,林羽决定亲自去城中坊市走走。一方面,星陨阁的情报虽好,但他也想通过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切身感受一下古城的真实氛围,或许能捕捉到一些情报网络之外的信息,尤其是关于那些底层散修和小型队伍的一手见闻。另一方面,他也需要购买一份更精细、更新鲜的万山祖脉地图,特别是标注了近期的地脉变动、危险区域和已知妖兽巢穴的版本。
慕婉卿需与星枢长老处理一些星陨阁内部事务,并调动更多资源关注“地元核心”和那股暗流,并未同行。林羽独自一人,再次汇入磐石古城熙攘鼎沸的人流。
他信步来到古城中央区域最大的交易市场——“金石坊市”。这里的热闹程度远超城门口,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宽阔的街道两旁,是规模宏大的固定店铺,招牌林立,灵光闪烁。而在街道中央划出的巨大空地上,则是密密麻麻的地摊区域,数以千计的修士在此摆摊,售卖着自己在万山祖脉中搏杀、探索得来的各种收获:从还带着泥土的灵草、闪烁着不同光泽的矿石原石,到各种妖兽的皮毛、骨骼、内丹,再到一些残破的古器、不明用途的碎片,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空气中混杂着矿石的土腥气、灵药的异香、血腥气、汗味以及各种法器符箓散发的灵力波动,构成了一幅原始而富有生命力的边城交易画卷。
林羽没有急于购买,而是先不动声色地闲逛,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捕捉着周围修士的交谈碎片。
“……听说了吗?‘断龙崖’前天晚上霞光冲霄,持续了一整夜!据说有人看到霞光中有宫殿虚影沉浮!” “哼,宝物?那地方现在就是个绞肉场!昨天‘血狼团’一支二十人的队伍进去,只有一个缺了胳膊的逃回来,说是遇到了地煞阴魔……” “地鸣越来越频繁了,昨晚老子在‘黑矿坑’挖矿,差点被活埋!这鬼地方不能待了……” “石家、岳家、金家的人都出动了不少好手,看来‘地元核心’那边真要出大事了!” “价格再低点!这‘金刚岩’品质是不错,但现在去‘咆哮山谷’的路被一群发疯的‘金背妖螂’堵了,风险太大!” ……
各种信息纷繁复杂,有对异宝的狂热憧憬,有对危险的深深恐惧,有各大势力的动向,也有底层修士的无奈与挣扎。林羽默默听着,对祖脉深处的危险有了更直观的认识,同时也确认了“地元核心”正是目前风暴的中心。
逛了片刻,他在一个规模较大、摆放着各种地图卷轴的摊位前停下。摊主是个面色精明、眼神灵活的金丹中期修士,见林羽气息渊深(虽收敛至元婴初,但气质不凡),立刻热情招呼:“前辈,需要地图?您可找对地方了!我‘包打听’这儿的地图,可是兄弟们拿命在祖脉里换来的信息,绝对精准可靠!您看这份,‘地元核心’周边三万里最新详图,不仅标记了五条相对安全的路径,还标注了近期新出现的裂谷、地火喷发点、以及十七处已知的高阶妖兽巢穴变动信息!有了它,安全性起码提高三成!只要八百下品灵石!”
林羽拿起那份所谓最新详图,神识扫过,确实比普通货色精细不少,甚至用不同颜色标注了危险等级,但距离他所需,尤其是关于地脉深层结构和可能存在的上古禁制信息,还差得远。他指向另一份材质明显更为古旧,兽皮泛黄,上面用某种古老颜料绘制,标注了大量奇特符号和蜿蜒曲线,似乎描绘着地脉走向的地图:“这份呢?”
“哎呦!前辈您真是慧眼如炬!”摊主眼睛顿时大亮,竖起大拇指,“这份可是我家传的宝贝,‘古地脉堪舆图’!据说是我太爷爷那辈从一处古修洞府里得来的,里面不仅包含了部分上古遗迹的推测位置,更重要的是,它详细标注了那片区域的地脉灵枢走向!您要知道,这地气异动,跟着地脉走向走,有时候比看地形还管用!就是……年代太久远,沧海桑田,有些地方可能变了样,需要结合实际判断。这个……价值不菲,得一千五百灵石。”
林羽正欲仔细查看并讨价还价,突然,一个带着明显倨傲和不耐烦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喂,摊主,这古地图,本少爷要了!”
林羽转头,只见几个衣着光鲜、气息不俗的年轻修士簇拥着一个华服青年走了过来。为首那青年,约莫二十七八岁模样,面容算得上英俊,但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骄横之气破坏了整体观感。他身着锦袍,用料考究,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山峦纹路,胸口佩戴着一枚醒目的、由玄铁打造的山峦徽记——正是磐石古城三大势力之一,石家的标志。他修为在金丹后期,气息略显虚浮,显然是靠资源堆砌上去的。跟在他身后的几人也是金丹中期的水准,一个个眼神睥睨,嘴角带着玩味的笑容,显然惯于在城中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