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禹离开后,石屋内重归寂静,只有从兽皮窗隙透入的微光,在空气中投下模糊的光斑,映照出空气中缓缓浮动的微尘。
林羽没有浪费时间,他重新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回元丹的药力如同涓涓细流,持续滋润着干涸龟裂的经脉。那是自行滋生的 青霄剑元,在这股外援的辅助下,如同被春雨唤醒的种子,开始更为活跃地生长、蔓延。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逐渐壮大的剑元力,按照《青霄剑元诀诀》 最基础的运功路线,进行着极其缓慢的周天运转。这并非为了施展剑招,而是最纯粹的温养与修复。
每一个周天,都像是用最纤细的刻刀在脆弱的琉璃上刻画,稍有差池便可能前功尽弃,甚至导致经脉二次受损。剧烈的刺痛感伴随着运转持续不断,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心神如古井,映照着体内最细微的变化。《星辰变数诀》 亦在潜意识中缓缓运转,周天纳元 的神通虽因环境灵气稀薄而效果不佳,却也能辅助他更精准地把握自身状态,引导药力抵达最需要的伤处。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是半日。当他完成第九个周天循环时,体内那原本细若游丝的剑元力,已然壮大到如同溪流,虽然依旧微弱,却已能稳定地在主要经脉中潺潺流动,不再有断续之感。伤势恢复了约莫一成半,虽然距离全盛时期依旧遥远,但至少,他已经摆脱了那种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的濒死状态,拥有了初步的自保和行动能力。不灭剑罡 依旧无法凝聚,但肉身的基础防御力随着生机的恢复,也有了一丝微弱的提升。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气息中依旧带着一丝血腥与晦涩,但比起之前,已经清爽了许多。
睁开眼,眸中虽然还带着疲惫,但那深不见底的虚弱感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磨难后沉淀下来的坚韧。他支撑着坐起身,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目光再次扫过这间简陋的石屋。
“古剑族……遗民……微光秘境……”他低声咀嚼着这几个词语,心中思绪翻涌。从石禹的叙述中,他大致勾勒出这个族群的轮廓:一个拥有古老剑道传承,因未知原因被困于此,与世隔绝,如今又面临生存危机的族群。他们使用的石器,修炼的似乎是某种与“剑骨”相关的独特法门,气息古朴而纯粹,与外界主流的修真路径迥异。这让他不禁想起自己融合的通天剑魂,两者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古老的联系?
而最关键的点,在于那正在枯竭的“微光灵泉”,以及石禹提到的“天命之剑”祖训。
“天命之剑……”林羽内视着识海中那柄依旧黯淡,却散发着混沌初开、星辰生灭意境的通天剑魂。这剑魂乃是他融合了自身本命剑元、神秘碎片之力以及那缕来自通天剑楼的传承印记而成,其本质极高,连他自己都未能完全勘破。石禹能感知到其不凡,并联想到祖训,绝非偶然。这剑魂,似乎与这古剑族,与这微光秘境,有着某种宿命般的牵连。
“星辰与新生的力量……”林羽回想起石禹的描述,再结合剑魂对“灵泉之眼”产生的微弱共鸣,一个猜想逐渐浮上心头,“莫非,这通天剑魂蕴含的星辰之力,恰好能弥补那灵泉枯竭的本源?或者说,那灵泉深处,存在着某种需要星辰之力才能引动或激活的东西?”
这个猜想让他心头有些火热。若真如此,那他或许真的有能力帮助这个救了他性命的遗民族群。于情,报答救命之恩;于理,这很可能与他自身剑魂的奥秘、甚至离开这秘境的方法息息相关。
“不过,此事急不得。”林羽很快冷静下来,《星辰变数诀》 带来的理性思维占据上风,“我伤势未愈,实力十不存一。那灵泉既是秘境核心,又濒临枯竭,其中恐怕另有蹊跷,甚至潜藏危险。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他需要更多的信息,更强的实力。
他想到了《百川流觞丹经》和紫云丹炉。丹药,是快速恢复实力最有效的途径之一。
神识再次探入储物戒,这次他重点翻阅那枚颜色深邃的玉简。《百川流觞丹经》内容浩如烟海,包罗万象,除了各种丹方,还有海量的灵药辨识、药理药性、君臣佐使的论述,甚至包括一些利用地火、天火、乃至自身真火炼丹的技巧与禁忌。他仿佛打开了一座丹道的宝库。
他快速搜寻着与当前状况相关的部分。
“回元丹”只是基础恢复丹药,适用于真元耗损,对经脉和本源的滋养效果相对平和缓慢。他需要效果更强,更具针对性的丹药。
很快,他的神识锁定了一种名为“续脉丹”的二阶灵丹。此丹主治经脉受损,能加速经脉愈合,强化韧性,正适合他目前经脉脆弱的状态。丹方所需的药材并不算特别罕见,主药是“地脉灵芝”和“百年石乳”,辅以几种活血化瘀、温养元气的普通灵草。
“地脉灵芝,百年石乳……”林羽沉吟着,“不知这微光秘境中能否找到?或者,古剑族是否有储备?”石禹送来的石乳,或许就是某种年份的石乳,但显然不够炼丹之用。
他继续翻阅,又发现了一种名为“培元固本丹”的三阶丹方。此丹重在固本培元,对于恢复修士本源亏损有奇效,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不过炼制此丹难度更高,所需主药“玉髓芝”、“凝露草”也更为珍贵。
“先以‘续脉丹’为目标,若能炼成,不仅可加速我伤势恢复,或许也能以此作为与古剑族进一步交好、换取信任和支持的筹码。”林羽心中定计。炼丹,无疑是他目前最能发挥所长,且相对安全的方式。同时,他也想试试,自己这微弱剑元,配合那神秘的紫金丹炉,是否能够完成炼丹。
他退出神识,目光落在丹田那尊缓缓旋转的紫金丹炉上。这丹炉得自葬星峡那处上古洞府,当时只觉得其古朴神秘,与他有缘,便尝试以剑元沟通,没想到竟能纳入体内。此刻细细感应,丹炉虽沉寂,但炉身那些模糊的云纹鸟篆似乎在呼吸般微微闪烁,散发出一种深藏不露的灵韵。他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 青霄剑元 渡入丹炉。
“嗡……”
丹炉发出极其微弱的共鸣,炉内似乎有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反应,仿佛沉眠的巨兽被轻轻触动,但距离真正催动,还差得极远。
“以我现在的剑元力,催动这紫金丹炉恐怕力有未逮。而且此地环境不明,贸然开炉炼丹,风险不小。”林羽思忖着,“还需先了解此地情况,尤其是……火源。”
他想起石禹提到的“微光灵泉”滋养秘境,提供灵气。那么此地应该存在灵气,只是可能不如外界浓郁,或者性质特殊。至于地火或者其他火源,则需要探查。
就在他思索之际,石屋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清脆而带着几分好奇的声音:“喂,外面来的,你醒了吗?”
林羽抬眼望去,只见门口探进一个小脑袋,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眼睛很大,亮晶晶的,穿着一身和陈旧但干净的粗布短褂,正怯生生又充满好奇地望着他。少年气血充盈,虽然年纪小,但基础打得相当扎实,隐隐有一股内敛的锋锐之气,显然是古剑族特有的“剑骨”在发挥作用。
“我醒了,请进。”林羽露出一个尽可能温和的笑容,声音依旧有些沙哑。
少年闻言,胆子大了些,走了进来。他手里还端着一个石碗,里面盛着大半碗乳白色的、散发着淡淡清香和灵气的液体。
“村长爷爷说你醒了可能会饿,让我给你送点‘石乳’过来。”少年将石碗放在石榻边的矮几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羽,像是看到了什么稀罕物,“你就是从‘碎渊’那边掉下来的人?外面……外面是什么样的?”他的眼神纯净,充满了对外面世界的向往。
林羽看着碗中那灵气盎然的石乳,心中一动,这莫非就是《百川流觞丹经》中提到的“石乳”?虽然不确定年份,但其中蕴含的灵气精纯温和,确实是滋养身体的好东西。
“多谢小兄弟。”林羽接过石碗,没有立刻饮用,而是温和地问道:“外面很大,有高山,有大河,有森林,也有很多人,很多不同的城池和国家。小兄弟怎么称呼?”
“我叫石虎!”少年挺了挺胸膛,脸上带着自豪,“村里就属我跑得最快!外面真的有那么大吗?比我们秘境还大?”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充满了对外面世界的向往。
“嗯,比秘境大很多很多。”林羽点点头,喝了一口石乳。液体温润,入口甘甜,化作一股暖流汇入四肢百骸,对伤势的恢复竟有不小的助益。“石虎,你们这里,像这样的石乳多吗?”
石虎挠了挠头:“不多哩,这是从灵泉洞那边滴下来的,每天只能接到一点点。村长爷爷说,这是秘境的生命之源,要省着用。”说到灵泉,少年明亮的眼神黯淡了一些,“不过现在的石乳越来越少了,灵泉也……唉。”他稚嫩的脸上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忧虑。
林羽心中了然,看来这石乳便是微光灵泉的产物之一,其枯竭直接影响到了村落的资源。这也印证了石禹所说并非虚言。
“石虎,你们平时生火做饭,或者……炼制东西,用什么火?”林羽状似随意地问道,这是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之一。
“火?我们用‘燧石’打火啊。”石虎从腰间摸出两块黑色的石头,互相一敲,溅起几点火星,“有时候也会去秘境边缘捡一些‘枯萤木’回来烧,那木头烧起来很旺的!炼制?”他疑惑地看着林羽,“我们不打铁,武器都是用祖上传下来的,或者用磨锋利的石矛、骨箭。村长爷爷偶尔会用药草熬点药汁,用的也是普通的火。”
林羽闻言,心微微一沉。看来古剑族在炼器炼丹方面极其落后,甚至可能没有传承。他们依赖的是古老的剑骨修炼法和秘境本身的产出。这意味着,他想借助地火或者某种现成丹火的想法很可能落空。难道要用最原始的凡火来尝试炼丹?那成功率将低得令人发指,而且难以控制火候。
“原来如此。”林羽没有表现出失望,继续问道:“那你们村落附近,有没有什么……比较奇特的地方?比如特别热,或者有火焰燃烧不熄的地方?”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石虎歪着头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有!在陨星坑最深处,有一个小水潭,水潭底下的石头有时候会自己发烫,摸上去烫手哩!而且那里的水也是温的!阿爸说那里危险,不让我去玩。”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自发发热的石头?温泉?林羽心中一动,这或许是一个线索。陨星坑金属之气浓郁,若是有某种地脉火煞之气上涌,与金属之气交汇,形成某种特殊的“金火之地”也说不定。这种地方,或许能引动地火,或者本身就蕴含着特殊的火源。即便不能直接用作丹火,也可能存在某种火属性灵材。
“石虎,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林羽将碗中的石乳一饮而尽,感觉精神又好了一分。这个信息很重要。
“不用谢!”石虎见他喝完,拿起空碗,又好奇地看了看林羽,“你好好养伤,等你好点了,能给我讲讲外面的故事吗?”
“好,一定。”林羽笑着答应。这个淳朴的少年让他感到一丝温暖。
石虎高兴地跑了出去。
送走石虎,林羽心中对目前处境有了更清晰的认知。资源匮乏,技术落后,生存压力巨大。这让他帮助古剑族的想法更加坚定,同时也意识到其中的困难。当务之急,是找到合适的火源,尝试炼制“续脉丹”。
他重新盘膝坐好,决定继续运功疗伤,至少要将伤势恢复到三成以上,拥有一定的自保之力,再去考虑探查那发热水潭之事。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实力的初步恢复,以及他外来者的身份,注定无法一直平静。
就在林羽沉浸于疗伤后不久,石屋外传来一阵喧哗声,似乎有不少人聚集过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不和谐的声音,语气中带着质疑和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