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静静地靠在软榻上,周身还残留着方才那场情事的余温。
她缓缓睁开眼,望着头顶熟悉的帐幔花纹,眼神有片刻的空茫。
视线下意识地扫过凌乱的床褥,最终,定格在脚榻旁,地面那一方不起眼的白色丝帕上。
那帕子原是上好的软缎,本来放在她怀里,平日里是用来擦手的。
今日却被少年拿来擦了……
此刻却皱成一团。
碧桃的心猛地一缩,她支撑着酸软的身子,勉强坐起,绒毯自肩头滑落,带起一阵微凉,而后俯身,伸出依旧有些发颤的手,指尖在触碰到那微凉的帕子时,如同被烫到一般蜷缩了一下。
最终,她还是抿着唇,用指尖拈起帕子的一角,赤着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走向角落里的鎏金炭盆。
盆中炭火已熄,只余下一层银白的灰烬,尚带着一丝微温。
碧桃站在炭盆前,垂眸凝视着手中那物件,眼底情绪翻涌,继而松开手指,那方皱褶的帕子,轻飘飘地落入了炭盆的灰烬之中。
她取过火折子,轻轻一吹,橙红的火苗跃起,将火苗凑近帕子的一角。
“嗤”的一声轻响,丝帕极易燃烧,火苗迅速窜起,贪婪地舔舐着那柔软的织物。
明亮的火焰跳跃着,瞬间将那斑驳的污痕吞噬,将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记忆片段,都付之一炬。
火光映照着碧桃的脸颊,她脸上的潮红已褪去大半,只余下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
跳动的火焰在她澄澈的眼底明明灭灭,却照不亮那深处的迷茫。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看着那火焰由盛转衰,看着那方帕子蜷缩,最终化为一小撮带着零星火光的灰烬,继而,连那最后的光亮也熄灭了,彻底融入盆底的灰白之中。
一股略带焦糊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很快便被残存的靡艳香气所覆盖。
一切都消失了。
仿佛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纠缠都随着这一缕青烟,消散在了这暮色四合的屋内。
碧桃依旧赤足站在原地,炭盆的余温烘着她的小腿,带来一丝虚浮的暖意。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鬓边那支他亲手为她簪上的粉珍珠珠钗,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瑟缩。
窗外,最后一线天光被暮色吞没。
屋子里彻底暗了下来。
“姑娘?”
外间传来青禾小心翼翼的叩门声和询问。
“天色晚了,奴婢们把晚膳送来了,您可要用些?
碧桃猛地回神,下意识地拢紧毯子,仿佛这样就能藏起满身的痕迹和那颗依旧狂跳不止的心。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
“进来吧。
门被轻轻推开,青禾和小满端着食盒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提灯照明的丹桂。
几人一进来,便闻到不同于平日安神香的甜腻气息,又见碧桃拥着毯子坐在昏暗的床榻上,发髻微乱,脸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不由得都愣了一下。
青禾最先反应过来,忙示意丹桂将灯烛点亮。
温暖的烛光驱散了一室暖昧的昏暗,让碧桃无所遁形。
“姑娘,您这是…”
小满心直口快,看着碧桃散乱的头发和潮红的脸,疑惑道。
“您方才又歇下了?脸色怎地这样红?莫不是又发热了?”
她说着就要上前来探碧桃的额头。
碧桃心虚地偏了偏头,避开她的手,低声道。
“没有。只是…只是方才觉得有些闷,抱着小雪捂着了。”
她说着,下意识地将怀里的小雪又搂紧了些。
小雪被惊动,不满地“咪呜”一声,抖了抖毛。
青禾心思细腻,目光落在碧桃露在毯子外的手上,顿时轻呼一声。
“哎呀!姑娘,您的手怎么了?”
碧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里猛地一紧。
只见自己那只方才被薛允琛紧紧握住被迫承受了许久的手,从指尖到手腕,果然泛着不正常的绯红,尤其是腕骨处,甚至能看出几道浅浅的、被用力箍握后留下的红痕,指尖更是微微肿胀,透着使用过度的酸软。
小满和丹桂也凑了过来,一看之下,都心疼地咂舌。
“我的天!”
小满惊呼。
“姑娘,您这手…定是下午练字又太过用力了!瞧瞧,都红成这样了!奴婢早就说了,那篆字费手腕,您不能一写就是几个时辰不动弹啊!”
丹桂也连连点头,语气带着关切。
“是啊姑娘,您也太不仔细自己的身子了。这手腕若是伤了,往后可怎么是好?写字固然要紧,但也得循序渐进不是?”
碧桃听着她们七嘴八舌的话语,脸颊更是烧得厉害,心中又羞又愧。
她们都以为是练字所致,哪里知道这红痕背后的荒唐。
她只能垂下眼睫,含糊地应道。
“我晓得。只是今日写着写着,便忘了时辰,不觉就…”
青禾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食盒,走上前来,轻轻托起碧桃那只泛红的手,指尖小心翼翼地避开红痕处,仔细查看着,眉头蹙得紧紧的。
“姑娘,这不止是红,摸着还有些发热呢。定是气血淤滞了,若不好生揉开,明日只怕要酸胀得抬不起来。”
她转头对小满道。
“小满,快去我屋里把那个活血化瘀的药油拿来,再打盆温水来。”
“哎!我这就去!”
小满应了一声,立刻灵巧的如兔子般跑了出去。
丹桂则手脚麻利地将食盒里的饭菜一样样取出,摆在临窗的圆桌上,一边摆一边念叨。
“姑娘先用了晚膳再上药吧?今儿有您爱吃的清炖蟹粉狮子头,还有鳜鱼鲜笋汤,最是滋补。您晌午就没用好,晚膳可不能再马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