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哪里还有胃口，但见丫鬟们如此尽心，也不好拂了她们的好意，只得点了点头，由青禾扶着，慢慢起身走到桌边。
动作间，只觉得浑身酸软，尤其是那只右手，连拿起筷子都觉得费力。
她刚拿起银箸，手指便是一阵酸软，差点将筷子掉落。
青禾眼疾手快地扶住，见状更是心疼。
“姑娘您看，这手都使不上力了。今日这字，究竟是写了多少啊?”
她目光扫过书案，见案上依旧整洁，并无堆积如山的练字纸张，心中不免闪过一丝疑惑，但见碧桃神色倦怠慌乱，也只当她是后来收拾过了，并未深想。
碧桃心虚地低下头，小口扒拉着碗里的米饭，食不知味。
此刻的美味在她口中都如同嚼蜡。
她满脑子都是下午那混乱交织的画面。
还有这双手，被他紧紧握住，引导着…
“姑娘，药油来了!”
小满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后面跟着端了温水的钱婆子。
青禾见状，便对碧桃柔声道。
“姑娘，您先用着，奴婢们先伺候您净手上药吧，这气血不等人，操开了才好用饭。”
碧桃此刻也正想避开她们探究的目光，便顺从地点了点头。
青禾让小满将温水端到一旁的矮几上，自己则挽起袖子，先试了水温，然后轻轻托起碧桃的右手，浸入温水中。
温热的水流包裹住酸胀的手腕，带来一丝舒缓。
青禾用指尖沾了水，极其轻柔地按摩着碧桃的手掌和指节，从指尖到腕部，一点点疏通着经络。
“姑娘忍着点，刚开始会有些酸胀。”
青禾一边揉按，一边轻声说。
她的手法熟练，力道恰到好处，碧桃只觉得那酸涩感在温水和按摩下，渐渐化开，确实舒服了不少。
小满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又叨叨起来。
“姑娘您往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常嬷嬷都说了，要劳逸结合。您看这手，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明日可还怎么握笔写字?”
丹桂也凑过来，看着碧桃手腕上那明显的红痕，咋舌道。
“这篆书瞧着弯弯绕绕，没想到这般费手劲。姑娘也忒实诚了，竟把手磨成了这样。赶明儿得跟表少爷说说，能不能换个省力些的字帖?”
碧桃被她们说得无地自容，只能含糊应道。
“不、不关字帖的事，是我自己没掌握好力道…”
她感受到青禾的指尖正按在腕骨那处最深的红痕上，—阵混合着酸痛和奇异战栗的感觉传来，让她不由自主地轻哼出声，耳根又悄悄红了。
青禾察觉到她的异样，手下力道放得更轻，关切地问。
“是这里特别疼吗?姑娘?”
“还、还好…”
碧桃慌忙摇头，将脸埋得更低。
洗净擦干后，青禾倒出些许褐色的药油在掌心搓热，然后再次托起碧桃的手，将温热的掌心覆了上去，开始不轻不重地揉按起来。
药油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草药气味，渐渐在空气中弥漫开，掩盖了先前那若有似无的甜腻。
青禾揉得十分用心，从指尖到每一个关节，再到手腕和小臂，仔细地疏通着。
小满也没闲着，蹲在另一边，用自己温热的小手轻轻捏着碧桃的左臂帮她放松。
丹桂则在一旁递着干净的帕子，时不时问一句。
“姑娘，这个力道可还行?”
主仆几人围坐在一起，烛火跳跃，将她们的身影投在墙壁上。
“姑娘往后定要记得，写两刻钟，便歇一歇。活动活动手腕。”
青禾一边按摩，一边不厌其烦地叮嘱。
“奴婢瞧着，明日这手定然还会酸，不如就歇一日，看看书，或是到园子里走走也好。”
“是啊姑娘。”
小满接口道。
“反正表少爷给的帖子又不会长腿跑了。养好了手，写得才快嘛!”
碧桃听着她们的话，看着自己被精心照料的手，心中百感交集。
她轻轻“嗯”了一声，低声道。
“好，都听你们的。”
过了好一会儿，青禾感觉药油吸收得差不多了，碧桃手上的红痕也似乎淡了一些，这才停下手，用帕子轻轻拭去残留的油渍，又替她将寝衣的袖子整理好。
“好了姑娘，现在感觉可松快些了?先用膳吧、菜都要凉了。”
碧桃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腕，虽然依旧酸软，但那股僵滞淤堵的感觉确实减轻了许多。
她点点头，在青禾的伺候下，重新拿起筷子。
这一次，虽然动作仍有些缓慢，但总算能稳稳地夹起菜了。
她小口吃着饭菜，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那只刚刚被仔细按摩过的手。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人滚烫的体温。
她悄悄蜷起手指，只觉得浑身发颤。
晚膳后，碧桃由着丫鬟们伺候她漱口净面，重新挽了松散的头发。
她抱着再次蜷缩到她怀里寻求温暖的小雪，走到窗边的贵妃榻上坐下，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久久没有说话。
青禾和小满收拾好碗筷，见她神色倦怠，只当她练字过度劳累，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细心地掩上房门，留给她一室清净。
碧桃将脸颊埋在小雪柔软温暖的毛发里，轻轻蹭了蹭。
小猫身上散发着干草的味道，纯净而温暖，稍稍抚平了她心中的波澜。
她抬起那只依旧酸软的手，轻轻抚摸着雪白的猫毛，指尖传来的柔软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渐渐沉淀下来。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