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小口吃着蟹黄汤包,鲜美的汤汁在口中绽开。
自从认了夫人当干娘后,她在夫人面前也不再像从前那般拘着了,自是将自己最真切的性子外露出来。
薛林氏见她吃得香甜,眼中笑意更深,又亲手为她布了些清爽的拌三丝。
“慢些吃,仔细烫着。这汤包就是要趁热,但又不能心急。”
她自己也舀了一勺碧粳米粥,状似闲谈般问道。
“昨日瑾瑜送你的诗集,可还看得懂?若有生僻难解之处,不必拘束,记下来问你大哥或是瑾瑜都好。”
碧桃忙放下调羹,恭敬回道。
“回干娘,瑾瑜表哥赠的《林下风致》编撰得极好,选的诗文大多清丽易懂,旁边还有详细的注解。只是有些典故和字词确实生疏,桃儿都记在了纸边上,正想今日得空再去请教大哥身边的星辰星瑞,或是若是方便,再去叨扰瑾瑜表哥。”
她说到后面,声音略微低了些,脸颊微热,不由想起那荒诞的梦,心下赧然。
薛林氏是何等人物,见她神色微赧,只当是小女儿家面对出色表哥的自然羞怯,并未多想,反而笑道。
“这有什么不便的。瑾瑜学问好,性子又最是温和耐心不过。你只管去问,他定然欢喜。做学问最怕闭门造车,有人切磋指点,方能进益得快。”
她顿了顿,想起一事。
“说起星辰星瑞,我恍惚听见珩儿提过一句,他们兄弟俩前些日子是不是给你编了本识字的册子?”
碧桃点头。
“是,干娘。那本《识字循序》极实用,由简入繁,还配了图,桃儿受益匪浅。”
“嗯,他们兄弟俩是有心的,也是珩儿管教得好。”
薛林氏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正色道。
“不过,你如今身份不同,有什么深奥的,直接去问你大哥,或是瑾瑜,更为妥当。明白吗?”
碧桃心头一凛,知道干娘这是在提点她,连忙应道。
“是,干娘,桃儿明白。定会谨守本分,不敢逾越。”
“好孩子。”
薛林氏语气缓和下来,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又道。
“你方才说将疑难记在纸边,这习惯很好。我年轻时也是如此,遇到不懂的,或是心有所感,便随手记下,日后再看,别有一番滋味。”
她目光扫过那个紫檀木书匣。
“我那本《闺阁日课》里,也有不少这样的随笔,你闲暇时翻翻,或许能看到些有趣的东西。”
碧桃好奇道。
“干娘年轻时都记些什么?”
薛林氏眼中泛起柔和的光彩。
“无非是些小女孩的心思。读了《诗经》里的‘关关雎鸠’,便对着园子里的水鸟发呆;学了李易安的‘知否知否’,便也学着伤春悲秋,感叹几句绿肥红瘦;有时记下管家时遇到的难题,如何平衡各房用度,如何处置偷奸耍滑的仆役,还有……偷偷记下些自己喜欢的诗词,甚至模仿着写上几句歪诗。”
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如今看来,真是稚嫩得可笑,但那份心境,却是再难寻回了。”
碧桃听得入神,想象着干娘年轻时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亲切感。
“干娘记下的这些,对桃儿来说,定然比那些干巴巴的典籍更有趣、更珍贵。”
“你喜欢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