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打来一盆盆冷水,倒进宽大的浴桶里。
水声哗啦,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扶着薛允玦,让他跨进桶中。
冰凉的水没过他滚烫的身体,激得他微微一颤,发出一声模糊的喟叹。
他顺从地坐了下去,冷水瞬间淹至腰腹。
碧桃又取来布巾,浸了冷水,小心翼翼地敷在他额头和脖颈上。
他闭着眼,长睫湿漉漉地搭在下眼睑,水珠顺着他俊挺的鼻梁和紧抿的唇滑落。
额头上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与冷水交融,分不清是热是冷。
他安静地靠在桶壁上,呼吸虽仍急促,但比起方才那濒临崩溃的模样,已是好了许多,显出几分难得的乖巧。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只余下他压抑的喘息和水波轻微的晃动声。
碧桃心乱如麻,不敢看他水下的身躯,只好强迫自己寻找话题,引开那令人面红耳赤的注意力。
“三少爷…”
她声音干涩。
“钱嬷嬷她…竟敢对您用这等虎狼之药,您…您打算如何处置她?”
薛允玦闻言,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
眸中的狂潮暂时退去,沉淀下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更有深深的疲惫。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碧桃以为他不会回答,或者又陷入了药力的控制。
“…她是母亲的陪嫁,母亲在外认的姐妹。”
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心力交瘁的沙哑。
“母亲去得早…也因着这一层关系,对她也多有纵容。”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有些事,不是不想追究,而是…打碎了牙,也只能和血吞下去。”
他的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虚空,仿佛透过眼前的雾气,看到了那些积年累月的隐忍。
“她是看着我长大的…虽非至亲,却也,罢了,经此一事,她终究是不能再近身了。触及到这些,我不会退让。”
这话语里透着决绝,也透着深深的悲哀。
碧桃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她明白他的处境,高门大户里的盘根错节,有时比刀剑更伤人。
冷水似乎起了一些作用,薛允玦的眼神清明了几分,他转向碧桃,努力想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却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碧桃…多谢你。方才是我失态了。”
然而,他话音未落,体内那股被暂时压制的邪火仿佛蓄力已久,猛地又是一阵反扑,比之前更加汹涌。
他身体猛地一僵,扣在桶沿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喉咙里溢出带着痛苦的呻吟。
“碧桃姐姐。”
他猛地向后仰头,脖颈的青筋再次暴起,刚刚恢复的一点神采被更浓重的情潮席卷。
冷水再也无法浇灭那从骨髓里透出的灼热。
他转过头,视线再次牢牢锁住碧桃,那眼神里是前功尽弃的绝望,以及更加赤裸裸的乞求。
理智的堤坝在生理的巨浪面前,不堪一击。
“碧桃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