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深深,那位年轻的南王,在众人眼中几乎毫无分量。说起根基,他孑然一身,在朝堂上连个稳固的盟友也无,形单影只得像个局外人。论及母族,其生母德妃性情柔婉,素来不争不抢,若非诞下皇子有功,恐怕也难以在四妃之中占得一席。萧承煜本人虽才识出众,品性温良,但在这盘根错节的权势棋局中,一人之力终究微薄,故而宗亲朝臣们也未曾将他视作值得押注之人。尽管萧承煜始终表现得与世无争,对储位之事敬而远之,可这九重宫阙之内,人心难测,他的几位手足,依旧不曾对他放松警惕。
然而,在场闺秀们的眼光,却不似父兄那般着眼于权势利弊。席间诸位妙龄女子,目光皆不由自主地飘向萧承煜清雅的面容,颊生红晕,低声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私语。
平心而论,皇室皆继承了优良的容貌,而萧承煜在众皇子中,风姿确为最上乘。天家贵胄赋予他从容气度,而他待人总是谦和淡然,既不显得疏离冷漠,亦无半分骄矜之态。在少女们看来,这般“温润”又“清雅”的男子,一言一行都透着难言的风采。
“南王殿下……生的真是好看。” 身侧传来少女压抑的赞叹,苏蓁转过头,见好友杨静仪不知何时已来到身侧,对她抿唇一笑,随即又故意板起脸道:“你既来了,为何不先来寻我?莫非还要我劳师动众地来请苏小姐不成?”
苏蓁被对方的举动闹得有些茫然。她实在摸不透,杨静仪这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怎么忽然就跟块膏药似的缠上了自己。杨静仪态度的转变来得猝不及防,苏蓁毕竟历经世事,早已不是天真烂漫的少女,与杨静仪之间始终隔着一层,没法像真正的同龄人那样亲昵无间。更何况,如今的她不敢轻易卸下防备接纳他人的好意,面对杨静仪的主动靠近,竟不知该如何应对。迟疑片刻,她只好找了个托词:“方才没留意到你。”
苏蓁自然不知道,换作从前,杨静仪连跟她多说一句话都不屑。可现在的苏蓁,早已不是昔日那个怯懦平庸的姑娘,她身上藏着历经风浪后的沉稳与锋芒,人总是会不自觉地被比自己更强大的特质吸引,杨静仪隐约察觉到这份与众不同,便忍不住想多靠近些。
“切,”杨静仪撇了撇嘴,忽然凑近一步,带着点戏谑的语气压低声音:“不过南王殿下也来了哦,那可是你从前放在心上的人,怎么不抬头瞧瞧?”
她的话音刚落,就像特意印证这话一般,只听不远处的宋园园笑着提高了音量:“苏四姑娘,南王殿下驾临了!”
她这番话本就是存心要让苏蓁当众难堪。众目睽睽之下,又当着皇室中人的面,她料定苏蓁再恼怒也不敢发作,就连素来护短的薛北棠也只能隐忍。这话表面听着像是闺阁间的玩笑,可当初苏蓁痴恋南王的事京城里谁人不知?话音方落,不仅女眷们窃窃私语,连男宾席上的目光也都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薛北棠攥紧了手中的锦帕。她怎会看不出这是故意要给蓁儿难堪?虽说女儿近来总说已经放下对南王的心思,可薛北棠明白,年少时倾心相付的情意,哪是说要就能要放的?女儿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心里指不定多么难受。她暗自气恼丈夫此刻偏偏不在席上,只得担忧地望向女儿,轻声唤道:蓁儿......
男宾席上,众人神色各异。温南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先前在院考场上苏蓁让他下不来台,如今见她也要尝这般滋味,心下不免快意。另一边的席位上,楚家二公子楚文轩轻轻碰了碰楚文渊的衣袖,压低声音难掩惊喜:大哥,苏家小姐也来了?
他身量尚小,整个人几乎被桌案遮了个严实,哪里还能瞧见苏蓁的身影。楚文渊无奈地摇了摇头,实在不解自家弟弟为何独独对这位苏小姐格外上心。若不是楚文轩年岁尚小,他几乎要以为这孩子对苏家姑娘生出了什么别样的情愫。
不过……他也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苏蓁的方向。在这样近在咫尺的场合,不知这位近来行事大不相同的苏家小姐,会以怎样的姿态面对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