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男宾席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还坐着一位素衣男子。与周遭锦衣华服的宾客相比，他的衣着堪称简朴，却丝毫不显寒酸。反倒因着这份素净，平添了几分竹林雅士般的清隽气度。此刻，他正静静凝视着那个垂首不语的少女，沉静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
这人正是墨梵。以他的身份原不该出席这般场合，但今日国子监司业因故不能前来，便托他代为列席。墨梵和在国子监虽只是寻常讲书，实则已担着司业之责，故而也未推辞。
谁料刚到不久，便撞见了这般场景。
襄王与贤王正立在萧承煜身侧，方才那番刻意挑拨的言语自然也传入了他们耳中。襄王低笑一声，抬手拍了拍萧承煜的肩，语带深意道：五弟当真是……风华不减啊。
赵景轩眉宇间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蹙意，面上却依然保持着温雅笑意：二哥说笑了。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席间那位垂首的少女。
一声轻浅的笑声自少女唇边逸出，周遭霎时静了下来。
这笑声竟是辨不出半分情绪。若说是讥讽，偏又带着几分缱绻；若说是欢欣，却又透着说不出的寂寥。仿佛一坛尘封多年的烈酒，万般滋味在岁月中沉淀，最终化作这一声云淡风轻的叹息。
男宾们尚且镇定，女眷们却面面相觑。她们在深宅大院里浸淫多年，竟全然听不出这笑声里的玄机。分明是个及笄之年的少女，怎会有这般令人捉摸不透的心绪？
苏蓁缓缓抬眸，目光如离弦之箭，又似淬过寒霜的刃，直直刺向那个负手而立的身影——萧承煜。
萧承煜微微一愣。
少女的目光里，没有他习以为常的痴迷、爱慕、仰慕或是惊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那眼神仿佛穿越了百年光阴的旅人，隔着漫长岁月静静地注视着他，无悲无喜，却让人无端心悸。
她生得极美的杏眼，若是弯成月牙，定会甜得像浸了蜜糖。可此刻她只是静静地望着，萧承煜心底蓦地升起一股寒意，好似在密林中独行时，突然被幽深草丛后蛰伏的猛兽锁定了身影。
那股不安在胸中翻涌，他面上温雅的笑意不知何时已然敛去，不由自主地凝神回望那位素衣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