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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雪落在冈仁波齐的钟舌上(1 / 2)

康罗伊的指尖在窗框上轻轻叩了三下。

极光的绿光透过玻璃漫进来,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光斑。

楼下的脚步声渐近时,他转身看向虚掩的会议室门——阿尔玛抱着罗盘当先跨进来,发梢还沾着夜露,铜罗盘在她怀里震得嗡嗡作响;亨利跟在后面,腋下夹着三叠差分机打印纸,边角翘起,显然是从实验室一路跑过来的;埃默里最后晃进来,嘴里叼着半块司康饼,手里举着个牛皮纸信封晃了晃:“伯克郡的信鸽,凌晨三点扑棱着撞我书房窗户。”

“先看数据。”康罗伊指了指长桌中央的差分机终端。

亨利立刻抽走最上面一叠纸,打印墨迹未干,边缘洇着淡蓝:“上海节点能量62%,但波动曲线从锯齿波变成了正弦波。”他推了推眼镜,指节敲在“稳定性提升300%”的红色批注上,“更关键的是辐射波——苏州河沿岸的纺织厂、杭州的茶栈、南京的书院,昨晚同时监测到0.03特斯拉的共鸣峰值。”

埃默里的司康饼“啪”地掉在桌上。

他凑过去盯着波形图,原本散漫的眼神突然绷紧:“这是《织女星》的副歌部分!女工们每唱到‘梭子穿过银河’那句,峰值就跳高一格。”他猛地抬头,喉结滚动,“斯塔瑞克的镇魂铃靠的是频率压制,现在咱们用活人嗓子当共振源……”

“相当于给巨钟装了个扩音器。”康罗伊接过话头,指尖划过南极坐标旁的波形图。

那串原本机械的脉冲波,此刻正像孩童学步般歪歪扭扭——短脉冲后跟着修正的长波,再重复,再调整。

他想起阿沅蒙着白纱的脸,想起她摸索着抓他袖口时指尖的温度,“它在试错。就像第一次学说话的孩子,说错了,就再试一次。”

阿尔玛突然捏紧罗盘。

青铜表面的符文“噌”地亮起幽蓝,她抬头时眼底泛着奇异的光:“地脉在震动。不是排斥,是……期待。”她顿了顿,像是在找合适的词,“我曾在新奥尔良见过老黑奴教小娃娃唱灵歌,老人们会拍着膝盖等跑调的童声,等他们自己找到调子。”

会议室陷入短暂的静默。

窗外的极光突然炸开,绿色光瀑倾泻而下,照亮了埃默里手里的牛皮纸信封。

他这才想起似的撕开封口,抽出一张羊皮纸——上面用银粉画着蜿蜒山道,终点是个竖琴形状的冰裂谷,边缘还沾着鼠尾草的焦香。

“母亲的信。”康罗伊接过信纸,看到末尾“持钥者之后方可通行”的字迹,喉结动了动。

罗莎琳德的白发缠绕在炉柄上的画面突然浮现在眼前——他小时候发烧,母亲也是这样点燃鼠尾草,用白发引动灵力,替他驱赶噩梦。

“冈仁波齐的秘道。”他将羊皮纸平铺在地图上,冰裂谷的位置正好覆盖住西藏标记的三道横线,“斯塔瑞克要在那里完成钟舌合体,但我们不是去破坏……”

“是去当翻译。”亨利突然插话。

他的手指在差分机键盘上快速敲击,屏幕跳出巨钟与人类声波的重叠图,“如果巨钟是被封印的意识体,钟舌合体就是它的‘声带’。我们需要在它能发声前,让它学会正确的语言。”

埃默里搓了搓手,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我已经替你铺好路了。”他抽出信封里另一张纸,是英国外交部的“非官方保护函”,“国际极地探险家协会明天在加尔各答开会,主题是‘喜马拉雅磁场异常’。我安排了两个‘专家’提交报告,说冈仁波齐有天然共振腔——”他挤了挤眼睛,“实际上,队伍里有三个铁路工会的兄弟,伪装成摄影师和气象员。”

康罗伊的手指停在西藏地图上。

他想起阿沅唱到“风起了,孩子,该换歌了”时,格陵兰差分机的尖鸣;想起南极心跳里逐渐长出的人类棱角;想起罗莎琳德水晶球里那个被锁链捆住、缓缓抬头的影子。

“通知加尔各答的联络人,准备骡子和防滑钉。”他抬头时,目光扫过墙上的牛津大学徽章——那是艾莉诺·格雷上次来送古典学文献时留下的,“另外,给牛津的格雷小姐发封电报。”他顿了顿,“就说需要她帮忙整理……古梵文的吟唱谱。”

阿尔玛的罗盘突然安静下来。

符文光芒渐弱,像被风吹熄的烛火。

窗外的极光开始退潮,露出缀满星子的夜空。

康罗伊伸手按灭桌上的煤油灯,月光漫进来,照亮了羊皮纸上的冰裂谷——那里的每道褶皱,都像在等待某个持钥者的脚步。

此时的牛津大学图书馆,艾莉诺·格雷正将最后一叠手稿放进铜匣。

她的指尖扫过阿沅记忆碎片里的只言片语,忽然顿住——那是一段用古藏文写的旋律,音符排列方式与已知的任何宗教颂歌都不同。

她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轻声哼唱。

牛津大学图书馆的煤气灯在凌晨三点自动调低了亮度,昏黄光晕里,艾莉诺·格雷的指尖在阿沅记忆碎片手稿上猛地一顿。

羊皮纸边缘的折痕里,一行歪斜的藏文突然浮现在她眼前——那是用孩子歪扭的笔触反复誊写的四句:“铁不开门,火不燃香,手不断弦,钟不归乡。”

她的呼吸骤然急促。

作为古典学讲师,她太熟悉这种童谣式的禁忌口诀——中世纪的女巫会把诅咒编进摇篮曲,让幼童在无意识间传播。

可阿沅是上海纺织厂的普通女工,她如何接触到这种秘文?

“《守夜人手札》……”艾莉诺转身冲向靠墙的橡木柜,铜钥匙在锁孔里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泛黄的星图手稿被她快速翻到第七页,北斗七星的连线突然与“手不断弦”四个字重叠——摇光星的位置,正是差分机七次迭代中“意识耦合协议”的启动坐标!

钢笔尖戳破了电报纸。

她颤抖着将加密信息按进摩尔斯发报机:“他们以为合体是唤醒,实则是献祭——一旦钟舌归位,整个共鸣场将被强制同步,所有自由意志都将沦为钟声的回音。”最后一个点划落下时,窗外的梧桐叶突然剧烈震颤,仿佛有某种存在正越过英吉利海峡,注视着这行字。

同一时刻,伦敦康罗伊公馆的电报机发出蜂鸣。

康罗伊正站在地图前,指尖悬在西藏冈仁波齐的标记上方。

羊皮纸边缘的冰裂谷图案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埃默里刚带来的印度茶叶还冒着热气,却被他的动作带得泼在“加尔各答探险队”的行程表上。

“是格雷小姐的密电。”亨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举着解码后的纸条,镜片后的瞳孔缩成针尖,“献祭……同步……自由意志沦为回音。”

康罗伊的手指重重按在冈仁波齐的位置,骨节泛白。